平明時分,天色蒙蒙亮,林霧未盡,遠山如黛,飛鳥出巢,點綴其間,清風過林,婆娑聲此起起伏。
“此時天色尚早,我們再等等,等到天再亮些下山,哎,你在想什么呢?”
藍曦臣回過頭,便看到溫情正在發呆,便故意用手在她眼前揮了揮,逗她說。
“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溫情揮手拂開他,“沒什么,只是覺得有些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運氣好還是壞了。”藍曦臣只當她是在說迷路這件事,對她笑了笑,安撫道:“不必擔心,等下天亮了就好找路了,很快就會回去的。”
溫情呆呆的看了看他,忽而展顏一笑,難得溫柔地說了句:“好。”
這一笑瞇起了眼,她的頭發也散了,整個人竟有些看起來嬌憨。
藍曦臣沒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頭發,軟軟的,和想象的不一樣,都說頭發軟的人脾氣好,這可和她的性子不符。
又或者,她其實是個心軟的人吧。
回去后溫情的風寒發作了,藍曦臣便又多留了幾天照顧她。
然后他發現。
藍曦臣只當她是在說迷路這件事,對她笑了笑,安撫道:“不必擔心,等下天亮了就好找路了,很快就會回去的。”
溫情呆呆的看了看他,忽而展顏一笑,難得溫柔地說了句:“好。”
這一笑瞇起了眼,她的頭發也散了,整個人竟有些看起來嬌憨。
藍曦臣沒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頭發,軟軟的,和想象的不一樣,都說頭發軟的人脾氣好,這可和她的性子不符。
又或者,她其實是個心軟的人吧。
回去后溫情的風寒發作了,藍曦臣便又多留了幾天照顧她。
然后他發現。平日里威風凜凜的大醫師居然害怕吃藥,像個孩子似的在床上坐不住,一定要到外面去透透氣,發熱難受時更是會嚶嚶嚶的鬧人,不肯好好睡……
后來等她好些了,終于神志清醒了些,又要故意擺出不近人情的一面了。
他也不理會,只是在一旁笑著看她裝模做樣。還打趣她說,這個把柄讓他拿住了,他可要取笑她一輩子。
他一個世家公子,真是“君子遠庖廚”,做出的飯難以下咽。不過后來在她地指揮下,好歹是做出來人生第一份能入口的飯菜。
她又不依不饒,說,這回他也有把柄捏在自己手里了,這下可兩清了。他也不反駁,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裹著被子躺在床上,分明沒有一點威脅力,卻還是張牙舞爪,很可愛。
等到她能下床了,便掙扎著要去整理她的藥材,他怕她又復發,便攔著,自告奮勇去替她。
她看見他不會用灶火,把自己弄的滿臉碳灰,模樣好笑極了,衣服也破了,就拿過來,替他繡了枝玉蘭掩上了。
他驚奇于她的手藝,又被她嫌棄小看人,便親手雕了支簪送給她綰發。
入夜她嫌無聊,他怕她出門受涼,就在屋里給她念書解悶,秋風瑟瑟,屋外風雨如晦,屋內的小泥爐上溫著茶,書桌前一盞燈照亮了大半茅屋,她常常是聽著聽著就睡著了。他便輕手輕腳地給她掖好被子,吹了燈,自己鋪好鋪蓋睡在地上。
半月后,藍曦臣就告別了。
也該走了。
那天,下了很久的雨停了,天正放晴。
兩人都沒多說什么,只是說一些平常的話。
就像,尋常人家的妻子送遠行的丈夫出門,手忙腳亂,拆拆撿撿。這個也要帶,那個也要帶。也沒有特別不舍得,好像這只是一次尋常出遠門,他不久就要回來似的。
“我給你的藥都拿好了,還有換洗衣服,可別忘了,出門在外,萬事小心。”
“我明白,你的病還沒好完全,快回去吧,別再著涼了。”
“沒事兒,好差不多了,快走吧,不然今日可到不了云夢了,走吧,我就在這兒看著你。”
溫情立在門扉旁,藍曦臣足足比她高一頭,她只到他肩膀,這么抬頭看著他,脖子很酸。
她又伸手理了理他背著劍套的帶子,這是她這幾天剛做的,劍裝在劍套里,不惹人注目。
又拍了拍他的領子,說:“走吧。”
“等我回去稟明家中長輩,就來接你,你,可愿隨我回姑蘇?”藍曦臣握住她地手,有些激動,也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問道。
“快走吧,別廢話了。”溫情沒有像他想的那樣。
“你若是擔心你弟弟,我們可以把他也接過去,你什么也不必擔心,一切有我,可好?”
藍曦臣焦急地催促道。
沉默良久,溫情才低聲應了一句“好,那你來接到我,我就隨你回去。”
“好,你一定要等著我,我一定很快就回來。”藍曦臣得了這一句承諾,像是得了一件稀世珍寶,細心的將溫情肩上的碎發整理好,才舍得放開她,下山去了。
她并不遠送。
藍曦臣回頭看,看不清她的臉,只看到她穿著一件紅色的裙裝,那料子輕薄飄逸,風吹著飄忽不定,連同她的頭發。
靠著門站著,就這么一直看著他遠去。
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后來,云深不知處的寒室里掛著一張畫,據說是藍曦臣親筆所畫。
畫上只山間一茅屋,一個柴門小院,一個紅衣女子立在一片枯黃秋草中,看不清女子的面容。
這畫沒有任何的題字和印章,只單單一副,掛在靜室深處藍曦臣的臥室里,他的書案旁,抬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魏無羨有次住在云深不知處時無意中看到,十分好奇,就跑過去問藍忘機,這幅圖畫的到底是誰。
藍忘機停了撫琴,沉默良久,說:“那大概,是兄長的心上人。”
魏無羨的八卦之心瞬間被激起來,就死纏著藍忘機,非要問出來到底是誰。
藍忘機被他纏得沒脾氣,只好告訴他,是他相熟的一個故人。
擅長,醫術。
魏無羨一下子從藍忘機身上跌坐下來,愣住了。
“魏嬰!”,藍忘機趕忙去扶他,扶他起來坐好,關心道:“小心些。”
“沒事,沒事。”他一邊安慰被嚇到的藍忘機,一邊扯了笑說:“只是沒想到,呵呵呵,沒想到,一下子驚到了。”
“哎,不過,他們倆是怎么扯到一起去的。嘖嘖嘖,看不出來,你哥還是個癡情種,怪不得他這么多年都不肯娶妻,藍湛,你們家真的是盛產情種,嘖嘖,也難怪,你們先祖藍安可不就是個大情種么!嘖嘖。”
看到他又開始嬉皮笑臉胡言亂語起來,藍忘機便知道他沒事,便回去坐好不理他,任由他在一旁嘰嘰喳喳。藍忘機不接他的話,魏無羨便在一旁走神。
“噗--“,魏無羨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出了聲。
“沒什么,就是想起了,就是想起了一件舊事,哎,藍湛,說不定你去亂葬崗找我的那次,你哥也去了。
“胡言亂語。“藍忘機拂開他放到琴弦上搗亂的手。哎,你別不信。”魏無羨大驚小怪起來。
“我和你說啊。”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亂葬崗的時候,那次正好是藍忘機偷偷來看他的那天,也是溫寧恢復神志的那天,那天大家都換上新衣服,喝酒慶祝。
溫情換了件紅色的裙子,顏色十分鮮艷,在亂葬崗那個陰森森地方十分顯眼,他又忍不住去惹她,笑她說她什么時候還有這么好看的衣服,怎么從來沒見過,她還有這么女人的衣服,真難得!
她竟沒有像往常一樣氣的拿針扎他,而是輕描淡寫地白了他一眼,就走開了。
他覺得十分驚奇,連一旁阿苑抱著他的腿開始啃了都沒發現。
等到大家都入座了,溫寧很驚奇的說,姐姐怎么還能把這件衣服給帶了出來,家里不都被燒了嗎?還是穿這件最好看!
話沒說完,就被她拍了腦袋,“吃飯,閉嘴!”
溫寧失落地閉嘴不再說話,委委屈屈,不明白為什么夸姐姐還會被打。
那件舊衣肯定是帶不出來的,是新衣服,有人送來的。
見過,甚至很熟悉那件舊衣的人,才會送來幾乎一模一樣的新衣。
這個人是誰,不言而喻了。
藍忘機聽完,沉吟一會兒,囑咐魏無羨道:“你莫要在兄長面前提起她的事,一句也不行。”
魏無羨停下嬉皮笑臉,正色道:“我明白。”
挫骨揚灰,魂飛魄散。
等到滿心絕望,可她再也沒可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