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穎同學,這題怎么做呀?”
“江穎同學,這個公式是什么呀?”
“江穎同學,要不要和我一組呀?”
“江穎同學”“江穎同學”“江穎同學”
接下來的整整一周,江穎只要坐在座位上看書,陳蕭總會出現(xiàn)和她搭訕,坐在一旁的宋安安見了,心中很不是滋味。江穎發(fā)現(xiàn)宋安安并不好看的神情后,合上了手中的小說,義正言辭地看著陳蕭說:“陳蕭同學,如果你不會做題來問我解題方法的話,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無休止地打擾我做別的事吧。”
“那我不會做的題怎么辦啊?”陳蕭居然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那你就......”江穎想了想,“找宋安安。對,就找她。”
宋安安聽后,臉上果然洋溢出笑容來,同時給江穎比了一個大拇指。
陳蕭聽到這個名字之后,臉上閃過一絲失望,“那還是算了,我自己再想想。”隨后就坐回自己座位上,安安靜靜地解起了手上的題目。
宋安安一下子被噎住了,半張著嘴,指了指陳蕭又指了指自己,一下子站起身來,揚手要打陳蕭的樣子。江穎搖搖頭,示意讓宋安安冷靜一點,畢竟打人還是不好的。宋安安無可奈何地坐了下來,翻開練習冊,泄憤似地寫了起來。江穎看到她的樣子,感到十分有趣。陳蕭此時正好抬頭,看到江穎在笑,他又問道:“江穎同學,你在笑什么啊?”
江穎扭頭,看到陳蕭正盯著自己,眼神清澈又明媚。
“沒什么,在看宋安安。”江穎笑了笑。
周四放學,江穎和宋安安像往常一樣一起走路回家。
“那個叫陳蕭的肯定喜歡你!”宋安安把書包背帶捏得很緊,“我這禮拜把所有好看的衣服都穿過了,還一直對他笑,他什么反應都沒有。你才和他講了兩句話,他就節(jié)節(jié)下課黏著你。”
“還好吧,我覺得,”江穎撥了撥劉海,“他只是比較熱情而已。”
“那我看他就對你熱情,對我那叫一個冷淡,”宋安安扭頭看著江穎,抱著江穎的手臂說:“你答應把他讓給我的,你答應我的。”
江穎最受不住宋安安的這一套,只好暫且答應下來:“知道啦知道啦,我不和你搶,不和你搶。”
可此時的江穎心中卻感到從未有過的糾結。
到家之后,江穎松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陳蕭的樣子又在眼前浮現(xiàn)。她像是一下子脫了力,癱坐在門口,背部緊緊靠在門上,書包扔在一旁。家里安靜得嚇人,黑白的天花板像是馬上要坍塌下來,壓在江穎弱小的身軀上。門口的感應燈忽明忽暗,窗外的斜陽也快落下了,室內的燈光談不上好。
江穎爬起來,走到衛(wèi)生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淚又從臉頰滑落。
鏡子里的女孩子和兩年前的她差了好多好多,眼角的淚痕很深,皮膚有些病態(tài)的白,嘴唇少了些血色
過了一會,她從衛(wèi)生間走了出來,提上放在門口的書包,走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那晚,江穎在那本紅色筆記本上又寫到【陳蕭一直粘著我,他有點煩人誒。不過我不討厭他。】
她手中的筆頓了頓,又寫到【可是,宋安安也很喜歡他。】
那晚江穎睡得格外好,所以第二天起得也很早。
當她走到宋安安小區(qū)門口時,她呆了呆,隨后就重新邁開步子,走向了學校。
她今天沒有等宋安安。
她走了一會,校門就在眼前了。A市的秋天不冷不熱,江穎身上的黑色衛(wèi)衣厚度正好,白色運動褲也十分合適,整套搭配顯得十分干凈自然。
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溢出,滴在了人行道上,秋風吹過,落葉被掃起來,隨后又歸于平靜。
江穎在腦海中想象著風的形狀,吹過街道,吹過樓房,吹過田野,吹過大海,每次這種場景在腦中出現(xiàn)時,她總會感到異常平靜。
“江穎同學!”陳蕭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隨后江穎的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
她一下子被嚇到了,抖了一下,一扭頭看到陳蕭的臉又暗自松了口氣。
“早啊。”江穎說。
“前兩天看你來的也沒這么早吧。”陳蕭似乎對于這么早在校門口碰到江穎很是疑惑,“還有你那位姓宋的朋友呢,你們不是天天黏在一起的嗎?”
“啊我今天沒和她一起來上學,我自己走過來的。”江穎答道。
“這樣子啊。”
隨后,江穎和陳蕭一起走進了校門,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的。
江穎看著陳蕭的眼眸,清澈又明亮。暖黃色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瞳孔顏色格外得淺,微微瞇著的眼里滿是笑意,嘴角微微上揚。
果然啊,還是有些痞氣。
可是完全討厭不起來。
江穎的頭發(fā)在太陽的照射下呈淺棕色,劉海中還有幾絲金色的頭發(fā)。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似乎還帶著一絲愉悅。她捋了捋額前的劉海,將碎發(fā)別在耳后,臉部的輪廓變得更加清晰流暢,她的臉不算瘦,卻有一點莫名的可愛。
陳蕭看著她的側臉,笑了。
“笑什么啊?”江穎有些不解,笑著看向陳蕭。
“沒什么沒什么,”陳蕭頓了頓,隨后將插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來,他的手上戴著一雙黑色的手套。
江穎噗嗤一聲,差點笑出來,“陳蕭,你老年人啊?這個天戴手套?”
陳蕭聽到后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媽媽讓我?guī)У摹!?p> 江穎徹底無法忍住自己的笑容:“陳蕭,我是真沒想到啊,你這么拽的一個男孩子有這樣一面哈哈哈哈哈哈。”
“啊這,”陳蕭連忙脫下手上的口罩,塞進了口袋,手垂在了兩邊。
兩人的手不經意間碰到了。
碰到的一瞬間,兩只手一下子抽離,像是觸了電似的。
江穎的臉騰的一下紅了,陳蕭的耳朵也是。兩人心照不宣地看向了對方,目光交匯,又迅速挪開。
江穎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自己的手,陳蕭也迅速將手套插進了口袋。兩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微妙。
“那個......”陳蕭頓了頓,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手,好冷。”
“嗯?是嗎?”江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聽到他的話后,把手貼在了自己臉上。確實,她的手很冷,從小就體寒的江穎,早已習慣了手腳冰涼的感覺,只是剛剛在碰到陳蕭的手的一瞬間,感覺到兩人的溫度差距很大。
“你還說我老年人呢,只有老年人才會手腳冰涼。”陳蕭嘲諷了她兩句,見江穎沒說話,又趕忙關心說,“你媽媽不讓你帶手套啊?”
“嗯,我媽平時上班早,不怎么管的到我,”江穎頓了頓,自嘲說:“而且我從小就體寒,手冷是家常便飯,早就習慣了。”
江穎朝著陳蕭笑了笑。不知道為什么,陳蕭從這個笑容之中看不出什么笑意,更多的反而是酸澀。他心疼她,心疼這個懂事的女孩子。在過去的一周里,他從江穎的小學同學那里打聽到江穎的父母工作很忙,從很小的時候就是外公把她帶大的,可是就在江穎十二歲生日那天,她的外公在去她的生日會的路上遭遇了車禍,離世了。
十二歲的小女孩都沒有和從小陪著自己的外公好好告別,就突然得知再也見不到他,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其他的事陳蕭也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她后來一整個月都沒來上學,回來之后她似乎沒什么變化,只是習慣性將自己的情緒內斂,有的時候會莫名其妙地哭起來,人也有些憔悴。
陳蕭很想抱抱她,可是卻覺得自己沒這個身份,于是他想了想說:“我手套借給你吧。”隨后遞上了剛才放在口袋里的黑色手套。
江穎沒反應過來,半推半就地接過手套,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后戴在了手上。
手套偏大,里面尚有陳蕭手上的余溫,江穎戴上后動了動,還算合適。她突然想到這副手套是陳蕭的,臉上的紅暈又漸漸蔓延開來。
陳蕭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么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覺地撓了撓頭。
“你別多想,這不是怕你手太冷,回頭寫不了作業(yè),我就沒得抄了嘛。”
江穎聽到這句話后,扭頭看了看陳蕭,兩人的目光交匯到一處,然后同時會心一笑,氣氛變得莫名得曖昧起來。
陽光包裹在兩人的身上,風吹過,江穎的碎發(fā)被撩起。
與此同時,被吹起的不僅僅是頭發(fā),還有少年時期如同煙花般綻放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