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陸雨甜回到沔陽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了，一下車她就直奔陳言生家。

　　沒鎖的大門似乎在暗示著主人離家前的匆忙。

　　推開門，浩蕩的客廳沒有她要找的人。

　　“陳言生”她無措地喊了一聲，卻沒人應(yīng)。

　　她不知道陳言生在哪里，只得一間間地尋找。

　　直到她來到二樓的第一個房間后，房間里貼滿的照片讓她沉默了。

　　全是女孩小時候的照片。

　　有哭的，有笑的，每一張上面都被標(biāo)注了日期。

　　窗戶前的桌子上，還有一條剛織完的白色圍巾。

　　圍巾旁邊放著一個敞開的日記本，最新那章只寫了本子的三分之一，看樣子應(yīng)該是還沒寫完就出門了。

　　內(nèi)容就是那天電話里，陳言生承諾要帶她做的事。

　　吃餃子，喝奶茶，看春晚，放煙花……

　　這一刻陸雨甜連呼吸都覺得難受，她眼框猩紅，淚珠不停在眼里打著轉(zhuǎn)，她卻咬著唇忍住了沒哭出來。

　　“哎，這門怎么是開著的。”

　　樓下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陸雨甜從樓梯口探出頭，看見了一個打扮得很溫婉的女人，哪怕已經(jīng)四十大幾，但她臉上卻沒有一點歲月的痕跡。

　　渾身上下各種各樣的打牌映襯著秦菀的大氣，倒不讓人覺得浮夸。

　　或許她本來就生得嬌貴。

　　秦菀似乎也是瞧見了樓上紅著眼睛的小女孩，陸雨甜小時候她也是見過的，所以她現(xiàn)在也能一眼認出來她。

　　“你是李媽的外孫女？”

　　陸雨甜點點頭，見她認識自己便下了樓，走近仔細一瞧才發(fā)現(xiàn)這個溫婉的女人五官更陳言生很相似。

　　女孩大概也能猜到她的身份。

　　但她在等秦菀先開口。

　　“來找言生的嗎？”一提起陳言生，秦菀的語氣又變得哽咽。

　　陸雨甜捕捉到這個小細節(jié)，她提著心試探地問：“阿言在哪里？”

　　“醫(yī)院。他被人捅傷了。”

　　這幾個字如同閃電般砸到陸雨甜頭上，她只覺得眼前一黑，腦袋一片空白。

　　“小姑娘！”

　　這是陸雨甜昏迷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

　　消毒水的味道時刻刺激著陸雨甜快點醒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睜眼時病房里沒有一個人。

　　房外似乎是吳甜說話的聲音，聽上去很焦急。

　　“我不管，這個合同你必須在今天晚上拿下，拿不下你就別回公司了！”

　　陸雨甜記憶里，吳甜是很少發(fā)脾氣的，不過半年沒見，女孩就覺得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名為“母親”的女人很陌生。

　　她化著大濃妝，涂著大紅唇，穿得是一身黑色的西裝，腳下的高跟鞋又細又高。

　　比以前艷麗成熟了許多，也更顯蒼老了。

　　陸雨甜有一點心疼。

　　以前爸爸在的時候，她也是在爸爸寵愛下只管享受生活穿白色長裙的溫柔媽媽。

　　“是被我吵醒的嗎？還要不要再睡會？”

　　吳甜輕輕撫摸著陸雨甜的額頭。

　　女孩搖搖頭，“媽媽，是誰送我來醫(yī)院的？”

　　當(dāng)時房間就陸雨甜和秦菀兩個人，陸雨甜當(dāng)然知道是誰送她來的，她不過是想從吳甜嘴里探出關(guān)于陳言生的消息。

　　“笙嫂，陳言生的媽媽。”

　　“那她現(xiàn)在在哪里？”

　　吳甜頓了頓，陸雨甜是她懷胎十個月生下的寶寶，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現(xiàn)在這樣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吳甜深吸一口氣，狠著心說：

　　“雨甜，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媽媽不同意你跟陳家那小子之間的事。

　　他的事媽媽都聽說了，他人現(xiàn)在還躺在ICU，年紀這么小，身邊的危險倒不少，你跟著他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而且你現(xiàn)在高二！你該清楚自己現(xiàn)在最主要的目標(biāo)是什么！”

　　吳甜說了這么一大段話，陸雨甜卻只聽進去了“他人現(xiàn)在還躺在ICU”這一句。

　　看樣子陳言生的情況比她想象得更糟糕。

　　女孩心急如焚，她拔掉手上的針頭，不管手上正涌出血的傷口，跌跌撞撞爬下床。

　　吳甜第一次見自己女兒這個模樣，“雨甜，你干什么去！”

　　陸雨甜還沒走到門口，病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

　　李歡提著粥，將女孩重新拉回了床上。她安撫女孩說：

　　“我知道你現(xiàn)在正擔(dān)心阿言，我剛剛?cè)タ催^他了，他沒事，剛醒過來，過不了多久就會從ICU轉(zhuǎn)出來，你好好養(yǎng)好身體，這樣才能再見面。”

　　陸雨甜眼睛里終于有了一點生機，她質(zhì)疑地問了一遍：

　　“真的嗎？”

　　“外婆什么時候騙過雨甜。”

　　吳甜很不高興，她皺著眉說：

　　“不管那小子好了沒有，反正你們倆的事我是肯定不會同意的，等你病好了就轉(zhuǎn)學(xué)，轉(zhuǎn)去上海。

　　媽，你這次跟著我們一起，你年紀大了，在我身邊也能有個照應(yīng)。

　　陸氏集團那幾個老古董們?nèi)缃褚舶卜至艘稽c，我現(xiàn)在也有能力照顧你們。”

　　陸雨甜幾乎是脫口而出的一句：

　　“我不轉(zhuǎn)學(xué)！”

　　這也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忤逆吳甜。

　　吳甜態(tài)度十分強硬，“手續(xù)已經(jīng)辦好了，這不是再跟你商量。

　　你再這樣，明天就回上海。”

　　——

　　重癥監(jiān)護室里。

　　陳言生今天剛醒過來時秦菀不在病房，他沒看到陸雨甜的影子。

　　倒是李歡婆婆來看過他了。

　　從李歡婆婆的口中，他了解到陸雨甜已經(jīng)從江城回來了。

　　但至于她為什么沒來看自己，他想不明白。

　　少年躺在病床上，左肩綁帶帶給他的束縛感讓他不能亂動。

　　他純色泛白，整個人看上去病殃殃的沒有一絲精氣神，根本不想十七八歲的少年。

　　病房傳來開門的響聲，陳言生心微顫，期待地望著即將被打開的房門。

　　但可惜，進來的人不是他心中期待的那個。

　　“言生，你感覺還好嗎？”秦菀見少年醒了，關(guān)心地問了一句。

　　陳言生撇過頭，不太想說話。

　　他對秦菀無感，小時候倒是埋怨過她為什么要把自己拋給爸爸，但隨著年紀的長大，哪些梗在心頭的事已然被他淡忘了。

　　秦菀看得出來對方不太想搭理自己，她倒也不喪氣，權(quán)當(dāng)陳言生在鬧小孩子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