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房間,來到壓抑的森林。
茂密的樹被鐵欄圍住,破損的秋千被凄寒的風吹得不斷擺動,空靈的螢火與飄渺的月光照在石路上,通向森林的更深處。
五角星的印記被刻在草地上,圖案的一半由血液填充。
五角星的正中央貼著一張紙。
我將那張紙拿起查看。
“你不得不在這里,
你不得不接受洗禮。
你可以面對它,
你可以逃避它,
你永遠都忘不了它。”
其中,最后四個字被紅色字體重點標注著。
放回紙,我沿著石路前進。
鐵欄內的空間寬敞明亮,鐵欄外的空間則全被黑暗所覆蓋,只能模糊地看見樹木的邊角。
一塊木制告示牌插在路中央,看不出扭曲的字跡。
我便繼續向前行。
每進一步,那些樹木的枝葉便往路中央伸得更長。路顯得更加狹窄,抬頭只能看見殘缺的,慌亂的月光。
高聲調的電子噪音從身后傳來,循環反復地用一種危險的旋律警告我前進。
而且,能隱約地聽到小提琴與鋼琴交響的不知名樂章,極其混沌的樂聲交雜在其中。
我的腳步變得遲緩下來了。
濃霧從鐵欄外漫進來了。
半月板傳來的疼痛使我根本無法奔跑,我向前小抬步快速行走。
拉低音調的放空警報......不,更像是怪物低沉的嚎聲在身后。
我能聽見我自己心跳的聲音。
它還在追逐著我。
終于,來到森林的盡頭。
在中央,白色圓柱形的高大建筑物上有一個被重物砸開的大洞。
濃霧未能退去,怪物還在追逐著,我不能后退。
我進入建筑物內。
正前方有通往第二層的階梯,我毫不猶豫地跑上去。
進入第二層后看到的是,彎曲的回廊。
白色的地磚整齊地排列,白色的格柵燈不自然地照亮整個回廊,寬度只能讓兩人通過,散發著燒焦的塑料味。
每隔五步,就有門出現在回廊右側。無一例外地被緊緊鎖住,能通過一個小長方形框內的玻璃看到里面的情況。
第一個房間,血跡殘留在銹鐵上,鐵鏈散落一地,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事物。
第二個房間,似曾相識,但沒有海報,沒有床,只有開著的窗口。
第三個房間,中間有個溢水的井,通過燭火照出的陰影可以推斷出有什么東西漂浮在上面。
第四個房間,可以看到之前在森林徘徊的我自己,但靜止不動著站在石路中央。
第五個房間,一個人形的怪物背對著我在不停捶打著一扇門。門后傳來輕微的震動感。
第六個房間。
一個沒有五觀,高大而枯瘦的類人生物,淺黃的人皮相互縫合著覆蓋了它的全身,疑似擁有并不突出的女性的**,拖著長刀走入了建筑物內。
第六個房間突然變得一片黑暗。
“你做不了任何事?!?p> “你逃不了,你忘不了?!?p> 這兩句話突然瘋狂地重復在我眼前閃爍著,伴隨著那張腐朽不堪的,沒有五觀的怪物的臉。
我想要找到出口,但只是不斷地經過這六個房間。
我想要找到入口,但仍然只是不斷地經過這六個房間。
格柵燈逐漸變暗下來了,迷霧從第六個房間的門縫中涌入。
我恐慌,我逃避。
我重重跌倒在地上,本想要爬起,卻沒有力氣支撐住身體。
呼吸困難,無助地喘息著,我要死在這里了。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啊!”
我感到無比的痛苦,我的回憶被打得粉碎,有很多東西在我身旁奸笑著,我更感到害怕。
刀拖動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地面在震動著。
“救我!救我?。【染任野?!”
滑稽的,不切實際的求救聲從我嘴中發出來,連我自己都感到可笑。
第六扇門被打開了。
我正好倒在門前。
我看不到怪物的臉,只聽到刀大力揮動的聲音。
“要死了嗎?”
如此想道。
麻木感從我的上半身逐漸擴散到腦中,困意襲來。
想要睡下去。
在最后的記憶中,血已流的滿地都是。
“你逃不了?!?p> “你忘不了?!?p> 一九八零年,七月十四日,夜晚。偏僻的小巷中。
幾張通過不正當途徑取來的他人照片在垃圾桶中被焚燒著。
還能在其他的垃圾桶里,聞到同樣的焦味。
一個長得像我的人站在垃圾桶附近,撐著傘低著頭。
一九九一年,七月八日,清晨,后花園中。
利用一些廢品塑料加工硅膠制成的手工人偶模型被擺放在后花園內。大概高一米二七。
我正坐在木椅上悠閑地看著書。
鳥兒嘰喳嘰喳叫,蟲兒跳跳,花兒朵朵綻放。真是無比愜意。
可我似乎忘了什么事情。
我突然從木椅上站起來,走到人偶模型旁邊。
原來是蠟水從模型的塑料眼里流出來了。我連忙用紙巾擦拭干凈,再把它擺回后花園中央,用幾塊白布覆蓋住它的頭。
我回到木椅上,繼續看著書。
人偶也看著我。因為我把它擺成了正對著我的姿態。
一九九二年,一月一日。夜晚。家中。
我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一切都很正常,卻時不時感到有人在窗外看著我。
我時不時側頭查看,什么都沒發現。我可能忘了什么事情,我也許沒有把什么事情辦好。
一九九二年,三月十七日。清晨。街道上。
我聽到有喜歡考據的人說之前在某地的失蹤案件。我很好奇。我向他打聽打聽了消息。
我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有點奇怪,但我沒有多在意。
也許。
一九九二年,四月四日。
我到底忘了什么?
一九九二年,四月七日。
我這次應該沒有忘記什么。
一九九二年,五月四日。
我不確定。
一九九二年,五月十二日。清晨。后花園內。
我很久沒有護理人偶了,今天決定去清洗和維護它。
一九九二年,六月一日。
今天什么事都沒有。
一九九二年,六月二日。
今天有兩個人來拜訪我,盡管我不認識他們,但我很樂意跟他們交朋友。
一九九二年,六月三日。
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家。
一九九二年,六月四日。
本來我是每隔一天就要護理一次人偶的,但我現在有點忙。明天吧。
一九九二年,六月五日。
我忘了護理他了。我很自責,抱歉。
一九九二年,六月六日。傍晚。
世界越來越不對勁了。我感到很焦慮,因為我的護理用品已經用完了,可我并不想出去。
街上的人看我的眼神不知為何有點奇怪,我明明把褲子,衣服都穿在了身上。我沒有忘記什么啊。
真是魔怔了啊。
我不知道明天會怎樣,也許會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