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溝的夏天總是鬧哄哄的。

　　一到伏天，十里八鄉的閑人便呼朋喚友，攜妻帶子，蜂擁而至。

　　荷花溝大得出奇，能容得下不愛宅家的人們。

　　年輕人和城里人區別不大，有個手機有臺電腦，就能大半個月不出門。

　　因此，荷花溝反倒是中老年人居多。

　　淺灘處，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和泥巴，玩沙子。

　　深水區域，也有幾個老頭在釣魚。

　　二者中間隔著一大片承包出去的蓮藕地，用鐵絲網隔開了，顯得兩撥人涇渭分明。

　　看守蓮藕地的人是張凱的大伯，那是他兒子的事業。

　　他用輪胎做成的筏子下了水，端坐在其上，半瞇著眼，兢兢業業地恪守自己的職責。

　　張凱和他大伯說了一聲，便和程帆、虎妞進了蓮藕地，摘蓮蓬吃。

　　上面的水是溫溫且帶有涼意的，下面的水就清爽冷冽許多。

　　程帆和張凱一個猛子扎下去，許久才上來換口氣，暗暗較勁，互相比試誰能憋氣憋得時間長。

　　張凱自然是要落敗的，程帆當年為了練習嗩吶，沒少拿臉盆練習憋氣。

　　虎妞百無聊賴，歪著腦袋瞅著兩個少年，眼睛里帶著些許困惑。

　　看了一會，它就啃著荷葉玩。

　　程帆鬧騰了一會，腿腳越來越乏力，肩旁也開始酸痛。

　　似乎，整個人都快力竭了。

　　忽然想起，自己帶著健身增幅的buff呢。

　　“剛下水約莫半個小時，按照7.2倍的增幅，就是游了3.6個小時。”

　　程帆已經饑腸轆轆，自忖道：“怪不得我餓得前胸貼肚皮了。”

　　“凱子，我回家吃飯了，村口的雞場還在賣雞蛋吧？”

　　張凱好不容易有了玩伴，意猶未盡：“你咋虛頭八腦的，城里女娃把你吸干了？”

　　“滾，說正事。”

　　“雞場開著呢，”張凱游了過來：“不養雞，他是要上天？”

　　“走了走了！”

　　程帆吹了一聲口哨，把虎妞從荷葉搶了過來，扶著它的身體，游回了岸邊。

　　上了岸后，他打開百度貼吧。

　　看著健身進度條，自己的體脂率已經從19.23%降到了19.21%。

　　“牛掰的啊，實時更新。”

　　進度條上冒著小氣泡，提示著說要盡快補充蛋白質。

　　“果然是這樣子，”程帆又拍了一張照，和濕漉漉的虎妞往村落走去。

　　蛋白粉肯定是沒有的。

　　肉類的話，得去集市上買。

　　只能先用雞蛋頂一頂，再去哪里找點牛奶。

　　程帆來到雞場，和養雞人寒暄了半天，提著一籃子雞蛋回了外婆家。

　　走到一半，李舅媽電話來了，說是飯已做好。

　　可真是時候，程帆加快了腳步。

　　回到家里，陳小苗帶著兒子李文宏坐在庭院里洗葡萄，旁邊還放著一個大籮筐，盛滿了紫紅色的大串葡萄。

　　“呦，游泳回來了？”陳小苗笑道。

　　程帆放下雞蛋，點了點頭，然后揉著肚子喊人了：“舅媽，飯好了沒？你外甥快餓死了。”

　　李文宏眼睛亮亮的，瞅著母親：“游泳，我也要游泳。”

　　“游個屁，”陳小苗呸了一口：“每次教你換氣，你都不會。下了水就亂蹬，又哭又鬧的。”

　　李文宏不是個老實挨罵的主，反駁道：“我沒有，是你不會教。我要叔叔教，我叔是大學生。”

　　陳小苗氣道：“小兔崽子，看不起你老娘了？”

　　“好了，好了，”李舅媽推開廚房的紗門，說道：“帆帆，臊子快炒好了。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程帆直接揀了四五個雞蛋：“舅媽，我買了雞蛋。下面的時候，幫我直接燉成荷包蛋。”

　　“行，行，行，哎，家里有雞蛋，還能缺你吃的了？”舅媽嗔怪道。

　　“嫂子，村里誰家能訂牛奶？”程帆又問。

　　他記得表嫂以前給李文宏訂過。

　　“后街的李老二家，咋了？”陳小苗手腳很麻利，還在請洗葡萄：“我還給文宏訂著呢，每天半斤奶。”

　　“我也想喝了，高考太費腦子了，給我也訂一斤。”

　　陳小苗點頭道：“那我過會給李老二說一聲。”

　　程帆應聲，蹲在旁邊，一起洗葡萄：“麻將館要的？”

　　荷花溝人氣本就旺盛，靠近水溝的公路附近，開了是幾家飯店，還有修車的、麻將館等等。

　　麻將館買的自動麻將桌，提供瓜子涼茶綠豆湯，要啥有啥。

　　陳小苗經常倒騰娘家的葡萄，賣給麻將館，給娘家找一個賺錢的門路。

　　那群賭徒花錢大手大腳，也很痛快。

　　只是他們要的是現成的，拿來就吃的，所以就得幫忙洗干凈了。

　　陳小苗嗯了一聲：“都是城里人，來鄉下體驗農家樂，吃吃土菜水果。”

　　虎妞的毛快干了，趴在程帆腳下，嗚嗚耶耶的。

　　程帆就扣了一個葡萄給它，虎妞不客氣，囫圇吞了。

　　陳小苗就笑了：“還是帆帆疼媳婦兒。”

　　“是嗎？”程帆笑道：“那塊讓你兒子喊人。文宏，叫嬸嬸。”

　　李文宏嘎嘎大笑，雙手背過身子，猛地搖頭：“我不叫，那是狗。”

　　“你媽說那是你叔媳婦兒，你不叫？”

　　正在逗弄小孩，聽見廚房里傳來刺啦的油潑聲音。

　　程帆立馬起身：“快餓死了，總算要好了。”

　　一進門，他幾乎從舅媽手里奪過了陶瓷大碗。

　　程帆喜歡吃油潑面，喜歡熱油撒在辣椒末、蒜末喝蔥花的香味，又喜歡臊子面的澆頭。

　　李桂香和他舅媽做飯就常常做成了二合一的面條。

　　程帆端著飯完回到庭院，狼吞虎咽。

　　猛地嚼了大半天，氣力漸漸恢復，自己才活了過來似的。

　　見李文宏亮晶晶地望著自己：“看啥？”

　　李文宏問：“叔，你瘦的很，飯都吃到哪兒了？”

　　“吃到腦子里了，吃到哪兒了？”陳小苗罵道：“就你一天上個學，腦子死活不動彈，吃的飯就長成了肥肉。還學游泳？”

　　李舅媽端著另一個陶瓷大碗，站在廚房門口喊程帆：“給，你要的荷包蛋，我打的面湯，撒了點香油和蔥花。”

　　“行，舅媽，你對我太好了，”程帆連忙跑過去，一頓吹捧。

　　李舅媽被說得怪不好意思的，岔開話題：“帆帆，聽說你表姐老公有大本事？”

　　程帆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