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著夜宴燕尾服的中年男士向哈維走來,他留著兩撇精致的小胡子,頭發往后梳著,鼻梁上是一副金絲框的單片眼鏡,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拉德男爵。”哈維沖來人行了個禮。
這人正是聚會的舉辦者,拉德男爵。
“福爾摩斯先生!”拉德男爵熱情地笑著走了過來,張開雙臂,“最近名聲鵲起的大偵探!我還以為今天晚上你要爽約了。”
哈維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拉德男爵相邀,怎么可能不來,您向來是平民口中稱頌的人物,我要是不來,恐怕傳出去了,要被人說對您不尊重了。”
“叫我拉德先生就行,今天晚上我們都是同樣的偵探愛好者,不要論貴族與平民了。”拉德男爵擺了擺手,”對了,我聽說福爾摩斯先生手里常常拿著一枚永不點燃的陶土煙斗?”
“對。”哈維點點頭,拿起煙斗,“喏,就是這個。”
拉德男爵噢了一聲,上前端詳了一下,看向哈維:“不知道這里面有什么故事嗎,為什么你常常拿著煙斗卻從不抽煙?”
能有什么故事,自己不會!
哈維在心里撇撇嘴,表面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拉德男爵一看,明白這大概不太好說,于是放棄了詢問,本來這也只是一個開場白,便于哈維融入聚會,這是他作為主人應該盡到的義務。
“福爾摩斯先生來得有些晚,開場時的酒會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活動是由我選出的大偵探們向其他人講解自己遇到過的案子,傳授經驗,您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來聽聽。當然,不愿意聽的偵探們也可以自由攀談,大廳里的長桌上都是食物,吸煙室在走廊盡頭,棋牌室在隔壁。”
說完,拉德男爵露出一個大家都懂的笑容:“雖然偵探圈子里少有女士,但這次我仍然邀請到了幾位。”
哈維笑著謝過拉德男爵:“您費心了,作為主人,您想必一定還有不少事情要忙,就不要在我這個客人身上浪費時間了。”
拉德男爵故做不悅,正想說點什么,但不遠處的人群里有人喊他。
他回頭看了看,轉過頭對哈維微微致歉:“伯爾曼大偵探好像有事情跟我商量,福爾摩斯先生,失陪了,請享受晚宴。”
“您客氣了。”哈維伸了伸手,示意男爵隨意。
雖然對拉德男爵的感觀不錯,但他今天晚上是來抓“老鼠”的,可沒多少耐心寒暄。
傷口的疼痛還沒有完全消弭,哈維臉上偶爾還在抽抽,提醒他今天晚上遭遇到了多大的危險。
拉德男爵走后,哈維沒走幾步,另一個熟悉的人就迎了上來。
“福爾摩斯先生!”哈格溫端著高腳杯,快步走了過來。
“哈格溫。”哈維微微點點頭,“我之前還在想會不會在聚會上看到你。”
“哈哈哈,能讓大偵探記住是我的榮幸。”哈格溫笑道,隨后他注意到了哈維身上的狼狽模樣,皺了皺眉,“您這是……?”
哈維無所謂地撣了撣衣服:“沒事兒,來的時候殺了個人。”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來的時候吃了個面包。
哈格溫嘴角抽了抽:“您真會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哈維繼續裝作無所謂地說。
“您……算了。”哈格溫有點無奈,但面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走,我帶您去認識一下其他有趣的人。”
“好。”哈維也正好想看看聚會里究竟有沒有藏著“老鼠”。
哈格溫是偵探圈子的老人了,資歷不低,這里的其他大多對他很客氣,看得出來哈格溫是老好人的性格,與誰都能交好。
“哈格溫。”突然有人叫住了哈格溫。
哈格溫循聲看去,一名精瘦的男子走來,領口打著花領結,西裝熨燙得體,也是偵探圈子里混得不錯的上層人士。
“羅伯特,你不是在聽貓頭鷹大偵探前輩傳授經驗嗎,怎么出來了?”哈格溫有些好奇。
羅伯特搖搖頭:“貓頭鷹前輩固然辦案經驗豐富,但都是老一套了,我不喜歡。”說完他看向了哈格溫旁邊的哈維,“這位是?”
他一向自詡記憶力過人,參與聚會的偵探他都見過了,但印象里沒有這個人。
剛來的?誰敢在男爵的聚會上遲到?
“這位是哈維·福爾摩斯先生,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救我出來的那位。”哈格溫連忙熱情地介紹道,“福爾摩斯先生,這位是布蘭德·羅伯特,一個月內偵破過五起案件的偵探。”
羅伯特有些驚訝,上下打量了片刻面前這位看上去有些狼狽的年輕人,在他想象中,被哈格溫捧得極高的大偵探應當有著如蒼鷹般的眼神,健壯的身體,深藏不露的氣場。
但眼前這人……感覺像剛從垃圾桶里出來。
“福爾摩斯先生。”難以置信歸難以置信,羅伯特也沒有忘記禮儀,伸出了右手。
哈維與對方握了握手,“羅伯特先生,您好。”
隨后三人寒暄了幾句,羅伯特表示自己需要去一趟盥洗室,便離開了。
哈維琢磨著羅伯特見到自己的反應,很正常,雖然出現得有點巧,但應該不是自己要抓的“老鼠”。
就在這時,他的靈性感知突然有些觸動。
會是那個人嗎?
哈維強行按下看向靈性感知指的方向的沖動,這個時候自己不能暴露,對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發現了他。
他裝作閑聊一樣,對旁邊的哈格溫說道:“八點鐘方向,二樓的圍欄那里有人在注視我們,你不要回頭,一會兒幫我個忙。”
哈格溫在哈維的提醒下也忍住了回頭的沖動,不過他并沒有任何的感覺。
感嘆福爾摩斯先生敏感之余,他問道:“您需要我幫您做什么?”
“幫我打聽一下,剛才那個位置都有哪些人。”
這次聚會的人數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哈格溫想打聽也說不上多麻煩,于是點點頭答應了哈維的請求,他在上次的事情之后一直就想報答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但苦于沒有能力和機會。
“哈格溫你先去忙自己的吧,我到處轉轉。”哈維打算到處看看,勘察一下地形,做好戰斗或抓捕的準備。
“行,我就在酒臺那邊,您有事的話可以來找我。”哈格溫也沒有多問什么,他只覺得福爾摩斯先生有些怪怪的。
難道這場聚會上有心懷不軌的人?
哈格溫的疑問自然沒人來解答。
哈維這時已經朝著吸煙室的方向走去了。
他從旁邊走過的侍者托著的盤子上端了一杯果酒,小小地喝了一口。
咂了咂嘴,味道還不錯。
與擦肩而過的各位先生們陸續舉杯微微致意,雖然一個都不認識,但不妨礙哈維混熟其中。
偵探們大多愛抽煙,這或許是職業習慣,遇到想不通的案子會抽煙,碰到生活上的壓力會抽煙。總之,煙草永遠是偵探們的最佳伴侶之一。
其他兩個最佳伴侶分別是手槍與鋼管。
哈維推開門的時候,一陣煙霧就繚繞而來,嗆得他咳了幾嗓子,咳嗽扯動了傷口,疼得他彎下了腰。
好家伙,這是吸煙室還是煙草集中焚毀中心。
這個世界的煙草發展還不太成熟,不僅味兒大,嗆人,點燃后燒出的煙霧也特別濃重,不易消散,市政廳也注意到了這樣的情況,于是限制了吸煙只能在指定的區域,所以才有了吸煙室的存在。
哈維抬起頭來,還沒來得及打量煙霧中的先生們,就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眸子。
嘶。
我現在說自己走錯地方了,假裝沒出現過,還來得及嗎?
“阿澤斯先生。”一個高傲中帶著優雅的聲音叫住了他。
奧倫娜夫人帶著黑色絲絨長手套的右手雙指夾著一支特制的卷煙,左手揣在胸前,搭在右手肘內側,握著一柄手杖。
她今天戴了一頂夸張的黑紗禮帽,頭發依然挽在腦后。
依舊是那個奇怪的站姿,一腳前一腳后,仿佛隨時要往前邁出下一步。
她輕輕吐出一個煙圈,對著呆愣的哈維笑了笑,眼睛彎成了一輪弦月。
哈維看上去呆在原地,實際上腦子里瘋狂運轉著。
為什么奧倫娜夫人會在這里!
剛才拉德男爵好像說有幾位不錯的女士,這哪里是不錯……
哈維呲了呲牙。
自己屢屢破壞汐海郡那位“夫人”的好事,怕是早就被惦記上。
奧倫娜夫人大概率……不,幾乎可以確定,她就是那位“夫人”的追隨者,并且是“夫人”在瑞亞郡打下的一枚釘子。
自己如今碰上她……
“奧倫娜夫人。”驚慌歸驚慌,哈維還是禮貌地回應了一聲。
兩人都是體面人,不至于在大庭廣眾動手。
當然了,所謂“動手”,也只是哈維被追著打。
“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您。”奧倫娜夫人邊說邊擦著哈維肩走到了門外,“您也是偵探么?”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你為什么會對偵探這行感興趣啊。
鹽商父親的遺產用著不舒心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