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濺崖往南,有一片密林,向南穿過峽谷中的森林,就會到達天安嶺山下。
茂密的植被由下而上,從樹木到灌木叢一直生長到天安嶺的頂端。
凌晨的樹林分外寂靜,偶有鳥鳴,這里是毫無人煙的大森林,是百獸的天堂。
樹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棲息在樹梢的鳥類撲騰著翅膀成群飛起,在高空盤旋。
全副武裝的士兵從樹干后探出身,先是一名,然后兩名,三名。一人前進兩人架點,這是國際通用的森林行軍模式。
繼而,數不清的三人小分隊呈三角狀分布從密林中顯出身形,不斷向前推進。
可是無論怎么謹慎,天安嶺上鎮岳軍團野戰五師早就布置完防線,待在工事里的戰士手中黑洞洞的槍口已經瞄準山下,慢步推進的西江鐵軍先鋒。
野戰二師則是在天安嶺東側的白河南岸截擊繞道的西江鐵軍第三師團
后方還有三大炮兵營陣地,根據所在地理位置,炮口分別轉向北方和東北方,調整角度,裝填炮彈。
等著指揮一聲令下,用重炮將火力覆蓋區域犁地三尺,化作焦土。
鷹濺崖。
西江鐵軍的臨時指揮所就搭建在這里。
可是軍團長周清揚卻不在營帳里指揮,只有他的將官們圍著桌上的地圖團團轉。
“哼,可惡的議會,這是完全把我們當槍使!把邛臨山脈的網絡切斷,衛星的權限也不放給我們,在這種深山老林里行軍跟瞎子摸黑有什么區別?”
“沒有什么辦法,這次我們西江鐵軍只要能成功,和平年代加官進爵有什么不可能?更何況他們也答應了,我們的軍費也會在以往的基礎上提高四成!四成啊!”
“對鎮岳下黑手真的好么?那些普通士兵會怎么樣?”
剛剛神情激動的三星中將笑容僵在臉上,頓時啞然失聲。
他們都清楚雙方的普通士兵在這次軍事行動中都扮演著相似的角色。
只是執行上峰下達的軍令,甚至連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許久,一位面容陰鷙的將官說到:
“都是那些愚蠢的鎮岳將官,妄圖反叛議會,讓鎮岳的無辜士兵成為炮灰,他們有罪!”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越說聲音越大,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絲毫沒有意識到鎮岳的士兵再怎么無辜也是倒在自己的子彈下。
整個營帳中只有他的聲音了。
沒有人附和,也沒有反對他的言論。
昨晚,當議會的“摧岳計劃”移送到西江煌城基地時,整個西江鐵軍的高層都暴動了,這種對自己人下黑手的行為直接引起一些老將的憤怒。
但是議會開出的價碼對于一部分君官來說是火上澆油,認為這是一種侮辱。
但是對另外一些軍官來說,是被澆上一盆冷水,開始冷靜地權衡利弊。
連軍團長周清揚也把自己反鎖在小黑屋,不接受任何軍官的見面。
就當一些老將按耐不住在煌城地基發動部下開始與支持派進行械斗時,軍團長及時出面,制止了這場騷亂,并在基地會議廳開展軍事會議。
會議上,周清揚表明這是一次機會,在允許其他軍官表明自己態度時。
周清揚當場剝奪那些堅決反對者的軍隊指揮權,連同他們派別的軍官一同關了禁閉。
這下,還在觀望的高級將領徹底失去對軍團長的信任,大部分選擇留守煌城基地,極少數則被大軍裹挾去邛臨山脈。
由于大部分高級軍官都已經不在軍中,軍團長周清揚決定親自帶領西江鐵軍去邛臨山脈,而煌城基地的最高指揮權則是落到了議會特派員的手里。
“不管怎么樣,周清揚軍團長已經帶著前鋒去天安嶺,我們能做的只是盡力維持軍隊的運作,保證裝甲部隊的及時進場。”
天安嶺北邊的森林,周清揚站在裝甲車的瞭望臺中,拿著望遠鏡觀察天安嶺一線的情況。
周清揚皺眉,感覺情況這里不對勁,自己一路上已經驚動無數的野生生物,還開槍打死了數只兇猛的大型動物。
可是前面海拔一百多米的丘陵,樹林灌木也不是很少,卻安靜得令人心慌。
周清揚想到某種可能,揮手示意停下,后面的跟著的部隊立即停下,原地警戒待命。
像是和空氣斗智斗勇,局面陷入詭異的僵持。
不一會兒,天安嶺上冒出一個人頭,剛想說什么,隨即被身旁的人按下。
周清揚苦笑一聲,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李天棟啊,還是你機靈,總是比我快一步,當年是,現在也是。
直接開戰,自己無論是地利,還是人和,都處于劣勢。
思來想去,周清揚拿起裝甲車內的電子擴音設備,對著天安嶺,試圖進行交涉。
“鎮岳的友軍,我們西江鐵軍是來支援你們的,想必你們前線也很吃緊......”
周清揚的話沒說完就直接被打斷。
“周清揚兒,我信你個奶奶滴腿。”
“還支援,堂堂軍團長不要臉皮,大老遠跑來安滴什么心,別當吾們不清楚。”
聽到這濃重的川省口音,周清揚立馬知道是李天棟麾下野戰五師師長褚登。
這褚登平民出身,沒有什么過硬的背景,入伍二十八年,在四十六歲能穩坐野戰師師長這個職位,就能看出他過硬的個人本領和極高的軍事素養。
剛剛冒頭的就是褚登吧。
周清揚還想試試,看看能不能交流一下。
但他可能忽略了一點,就是自己已經輕視褚登對李天棟的忠誠。
“褚師長,我想可能這其中有點誤”
周清揚的話再次被褚登強行打斷。
“誤會?勞資信你個鬼,還誤會,那你為啥被勞資在這里堵到。”
“周清揚狗兒,我日你仙人!”
“給句痛快話兒,滾蛋不滾蛋,我們鎮岳不要你幫!”
周清揚聞言,臉黑得跟個煤球一樣,自己堂堂軍團長在兩軍陣前被罵了,還是被這個小小師長用這么粗鄙的言辭。
周清揚深吸一口氣,抑制胸中的怒氣,平復心情。
低頭問裝甲車內的通訊員。
“后面的炮兵陣地建設地怎么樣了,煌城基地的火箭能否進行遠程支援。”
天安嶺防線,戰壕中,褚登和林孤棠吹胡子瞪眼。
“姓林滴小崽子,你想干什么,之前按我頭還沒找你算賬捏。”
“我還想問你干什么,說話怎么那么沖,人家周清揚好歹是坐鎮一方的軍團長,他不要臉的嗎?弄得現在劍拔弩張。”
“堂堂軍團長自己不要幣臉搞偷襲,還想我給他臉?我呸,做夢!”
轟轟轟
后方炮聲大作,東邊白河處火光耀眼,槍聲連天,野戰二師已經和第三師團交火了。
周清揚臉色巨變。
可惡,那個袁雄到底在干什么。
褚登好像是放心了一下,但又立刻保持戰斗姿態。
“全軍準備開火,他們只要敢開第一槍,我們就把他們打成篩子!”
林孤棠也停止爭吵,默不做聲,跑到聯絡員那邊,連線炮兵營陣地,請求炮火支援。
原本西邊橙紅的光芒瞬間暗淡,戰場的照明度下降很多,異象引起兩軍高層的注意。
褚登一把拉下帽子看向后方。
“乖乖,那個小太陽咋滴啦,熄火了?”
“它咋動了?”
“撤開,快撤開!往兩邊跑!”
褚登一把扯起林孤棠的衣領,帶著警衛員拔腿就跑。
森林中的周清揚在望遠鏡中看到天安嶺上浮現的人影越來越多,都在往山下奔跑,甚至連手中槍都丟掉了。
怎么回事?
自己也不能就這樣先開黑槍。
剎那間,暗淡下去的森林轉而無比明亮。
周清揚瞳孔猛縮,他終于明白鎮岳跑路的原因,“太陽”正從天安嶺那邊來,向自己這邊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