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煥扶著他坐下,離狄卻已搖搖晃晃如無骨般坐不穩當。
離狄唇角染血卻還掛著笑,微闔著眼,盡管穿著墨色衣袍,也隱藏不住順著衣擺蜿蜒而下的紅色血跡。
無煥將佛珠收好,雙手抵住他后背,陽剛純正之氣游走七經八脈,離狄只覺得他如針扎般的經脈似有舒緩,溫熱的手掌傳遞著源源不斷的暖意。
離狄失了怨氣,卻從未覺得渾身如此舒暢,收了功,無煥拎著佛珠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
離狄睜開眼,略有疑惑:“為什么一直看著我?”
無煥“嘖”了幾聲:“小小年紀,經歷了這般境遇,也難怪被人利用。”
離狄皺起眉:“利用?何人敢利用我?”
無煥挑眉一笑:“你以為你身上的戾氣從何而來?自是有人從中助你。”
離狄似懂非懂,若是異世界中以他為尊,那能操控他的人定然比他強千倍萬倍。
無煥見他若有所思,又道:“你定是想他賦予你力量幫助你報了仇,可你也不知,你對于他來說,不過便是不知真相的小棋子罷了。甚至都算不上是一枚棋子。”
離狄道:“小師父可知此人是誰?”
無煥目視天邊,一只手撐在身后:“一位可善用人心中惡念和欲望達成自己目標的人…自然是位惡人了。”
離狄細細回想以前的經歷,只是覺得憤怒無力之際,似乎那股力量就從身體中涌現,倒是沒在乎是從何處得來的能力。
離狄看著掌心,又看了看無煥。
“我不知…只知它都是在我最憤怒無力的時刻出現…”
無煥合掌道了聲“阿彌陀佛”,才緩緩道:“你既來此,必是有誠心祈愿之事,師父雖教導我慈悲為懷,可你這些年也做了不少壞事,我今日救你,因你在天雷下泄了一身怨氣,體內還存有一絲善意在,未完全失了本心,你若有心,便帶著她們二人離開異世界吧,異世界是你的怨氣創造而出,你如今怨氣盡失,也回不去異世界了…”
離狄打斷無煥道:“對我妻女可有影響?”
無煥點頭道:“她們隨你在異世界中已久,自是會有影響的,不過我可以陪你走一遭,不過你們總要有藏身之處,我只能護你一時,我還有要事要做。”
離狄血跡半干,難受的讓他皺起眉:“小師父不如和我走一趟,若是能離開那個鬼地方,我自是甘愿,她們不該因我被囚在那陰暗的一方。”
無煥手一揮,離狄便換了一身素凈的白袍。
“我行囊中全是素色衣物,要么便是僧袍,你且將就些。”
離狄神思歸位,忽而想起還未取紫藤花,無煥見他不答,又盯著他不語,疑惑的看著他。
“還有何事?”
“小女身受重傷,還需紫藤花一株,小師父可否告知紫藤花在何處?”
無煥手一伸,一株紫藤花漂浮在掌心。
“我自是知道你所求為何,不必多言。”
離狄雖好奇無煥為何知道這些,也沒過問,此時無事比女兒更重要。
謝過,還沒等離狄開口告知無煥異世界如何去,無煥已然點中離狄的眉心,離狄只覺得眉心一痛,皺個眉的功夫就已到了那暗無天日的地方。
無煥渾身金光環繞,竟是無一小鬼敢近身,有好奇觸摸的,卻被金光打散,其他小鬼見了,逃也去了。
離狄體內已然無了怨氣,此時進入異世界只覺渾身不適,似有什么在嘗試著撕裂他的筋骨,又攪得他頭暈目眩痛苦不堪。
無煥將他拉近了些。
“你此時身無怨氣,不足以支撐你走進異世界,且站進來些,我護著你。”
離狄從未想過,失去那怨氣竟會讓自己如此難受。
“小師父,可否快些,我有些頭暈目眩,有點想吐…”
無煥匆忙松了手,合掌道了句“阿彌陀佛”,轉念又空出一只手握住了無煥,一眨眼便出現在了頔珺屋外。
門外侍衛見突然有人來防備起來,又見來人是離狄竟一身白袍面面相覷。
離狄抬手叫他們退下,復而推開門,頔浣似乎剛哄著頔珺睡著,正替她掖著被角,見離狄回來,歡喜著迎上來,卻見衣裳不同,呆怔了一瞬,見到旁邊的年輕和尚,又怔了一瞬。
未等頔浣開口,離狄有氣無力道:“珺兒如何?”
頔浣略有擔憂的看向他,欲言又止。
“珺兒性命無憂,但還是會一陣一陣的灼燒痛,現下好了些,剛睡下。”
離狄微微皺起眉看向無煥。
無煥挑眉,坐在榻邊伸出手,為頔珺診脈。
脈象紛亂如麻,妖力在體內亂竄,熱氣在血液中肆虐,妖力被灼熱之氣逼退至黯淡無光的妖丹,妖丹熾熱,如若灼熱之力不散,頔珺將一生承受此痛楚。
無煥只冒出三個字:“不太好。”
離狄眉間已無怨氣,眼神清澈,誠心發問:“小師父,您既救下我,可否有方法救我小女?”
無煥一笑:“自然。”
“灼熱之氣乃純陽之氣,身處異世界中,修的乃是至陰之氣,自是與之相沖,若陽氣不退,將一生承受灼燒蝕骨之痛。”
頔浣雖不知曉無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但見離狄恭恭敬敬,遂開口問道:“小師父,小女是我與王上唯一的骨血,請您務必治好她…”
無煥上下打量她一番,捻著佛珠道了一聲“阿彌陀佛”道:“道法自然,天道輪回,成魔成佛僅因你一念之差,妻兒承擔惡果,換你安康無虞,若不是我見你心底有善,定是不會救你的,如今我助你散去了一身怨氣,此地已不宜你居住,你的女兒身中純陽之氣,于我功法相克,我雖救不了,但有一人可以。”
離狄與頔浣相視一望。
“若小女得救,我愿效犬馬之勞!”
無煥點頭:“若你們有此想法,便收拾收拾,隨我出發吧。”
離狄恭敬行禮,隨后握了握頔浣的手,安撫的拍了拍。
頔浣會意,躬身行禮退下,欣喜若狂,站在門外平復了許久心情,才著手命人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