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罡氣在空間內橫沖直撞,好像被激怒的野獸,用利爪和獠牙在籠中掙扎。
“老道士,散去一身大道,造出這樣脆弱不堪的領域,能困我多久?一刻?兩刻?”娥行嘴上逞強,身體卻始終警惕四周,眼睛不停四處環顧。
“在這里!”娥行輕喝一聲,調動所有旗幟擋在身前,一條細如發絲的銀光閃過,頃刻間穿透層層旗幟和娥行的身體。
這是娥行第一次除了洛神之外有人能傷到自己,她能清楚的感覺到,對方不止貫穿了自己的身體,射穿肩膀的力量在一點點蠶食娥行的力量。
“老道士,你撐不了多久了,待你大道散去,就是一個瀕死的老頭,到時我動動手指就能殺了你,然后再殺上龍虎山,將你龍虎山一脈盡數斷絕。”娥行捂著肩膀聲嘶力竭的大喊,以此想要消除內心的恐懼,因為她能明顯感覺到,對于這個怪異的領域,自己竟然束手無策。
“陛下,恐怕屆時你要死在老道之前。”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話音剛落,密集的銀光宛如銀色的雨點撲面而來。
眼前的大雨,娥行避無可避,雙眼的驟然瞳孔放大,所有的防御都無濟于事,銀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從領域的各個方位精準的穿過娥行。
待銀光漸漸停歇,太極領域搖搖欲墜,娥行宛如一個血人漂浮在空中,身上密密麻麻仿佛被千萬根銀針穿過身體。
濟世明白,只憑剛才的攻擊不足以徹底殺死一位神,而自己的力量也所剩無幾,接下來的一擊將徹底擊斃一位神祇。
領域的天空開始漸漸破碎,露出原有的沙漠,兩人從未移動方位,卻仿佛從人間戰至宇宙。
濟世單手掐訣,全身氣勢暴漲,雙眼冒出電漿,整個人宛如怒目修羅踏足人間。
“殞!”濟世大喝一聲,天地間回蕩著余音。
娥行擦過臉上的血在唇上抹過一筆紅色作紅唇,再在眉心以血點作梅花,顫抖著合掌,千瘡百孔的旗幟匯聚成一柄黑色長劍,劍身有一條游龍若隱若現。
霎時,濟世一閃而逝,片刻后原地炸出一個巨大沙坑,似有一股毀天滅地的力量朝娥行奔赴而來,將沙漠一分為二,掀起的沙墻足有三人高。
“老道士!”娥行披頭散發的大吼,咳血朝前方奮力擲出黑劍,黑色長劍如離弦之箭,猛然射向濟世,然而對于現在的濟世來說,長劍的速度還是太慢。
下一刻,濟世輕描淡寫的一個側身,長劍與他擦肩而過,繼而飛出去的長劍回旋著調整位置,仿佛鎖定了濟世,再次加速襲來。
然而,長劍的速度還是太慢,濟世已經來到娥行身前,全力揮出一拳,浴血的娥行眼神呆滯的望著揮來的拳頭,仿佛已經預見了自己的宿命。
濟世一瞬間恍了神,眼前的娥行變成了兩個人,一位是狼狽的女皇,一個是癡傻的姑娘,姑娘梨花帶雨的張了張嘴,從嘴形里,濟世依稀看得明白,“哥哥,救我。”
這一瞬間的恍惚和停頓,卻是生死之隔,拳頭在娥行面前停下,拳風在女皇身后卷起一陣大風,黑色的長劍從心臟刺穿了濟世,血液順著劍身宛如小溪般流淌。
死去的老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全身氣勢盡散,又變成了那個有些和善,弱不禁風的老道士。
半晌,娥行才回過神來,身體一倒,頹然躺在沙漠中,半晌仿佛自言自語般喃喃道:“此后,世間無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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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下起了小雨,陰霾的云層垂在龍虎山四周。
剛剛入定的白鴉,一行眼淚從眼角落下,頭頂被一雙枯槁布滿老繭的大手輕撫過。
雨水斜進大堂,白鴉驚醒,回過頭去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老道人的尸身在山腳下被發現,靜靜地躺在湖邊,似乎只是輕睡過去,如果不是毫無生機,都不會有人相信被冠以神之名的老道已經死去。
茍子和龍虎山的弟子平靜的安葬了老人,沒有過多的悲和痛,向道之人,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大抵明白了自己的宿命,這樣的結局想必濟世早已坦然。
唯一一個放不下的卻是白鴉,來到這個世界以后,老道是繼洛神魏書衍之后唯一能讓自己毫無保留可以傾訴的對象,而濟世又像一位有些寵溺學生的老師,總是擔心學生的成績同時又關心著學生的感受。
撐著油紙傘,白鴉木訥的望著老道的墓碑,一所簡陋的土堆,就掩埋了一位神明。
離開洛神島之前,魏書衍對白鴉科普,這個世界的神明是修得大道的凡人,如何修得大道,魏書衍沒說,白鴉沒問,但從老道身上,白鴉感受到了大道的門檻,“返璞歸真。”
想到這里,白鴉盯著老道的墓碑進入了忘我的冥想狀態,催眠術的入門是要自我催眠,而冥想狀態又和催眠狀態類似,進入自己的潛意識中,達到忘我、無我之境。
天地間的雨水懸停在空中,落葉不再飄零,龍虎山周圍的氣息不再流動,龍虎山眾人紛紛出門觀看這一異象。
在白鴉的神識中,被困在洛神島的那個自己漸漸掙脫束縛,魏書衍和洛神島在陸離的神識中漸漸崩壞,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荒原,和荒原之上數以萬計的斷劍和銹劍。
“祖師,白鴉一步證大道了。”茍子雙手攏袖,望著這天地異象,欣慰的望向濟世埋葬的方向。
其余神明都是以凡人之軀,證大道,叩長生,修身軀,位列神明,而白鴉恰恰相反,被魏書衍傳輸洛神之位,空有神位和神力,卻沒有與之匹配的悟道之心和比肩神明之身,而濟世的死,加上一直以來的修心、自我催眠,讓白鴉領悟了大道,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皇城中,書不文跪坐桌案前,與對面的皇帝舉起茶杯,突然杯子出現一道裂紋,茶水順著裂紋快速逃走。
“看來是失敗了。”書不文瞇起眼睛彎出一個和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