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先去吃東西嗎？”

　　“打發了那個醫生，”秦子墨隨口說著，惹來星芒的眼神鎖定。

　　“啊我是說，先看完醫生，再去好好吃飯。”

　　“這個醫生很專業的，你認真和他交流，會有幫助的，你相信我。”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只是不愿意相信我自己，有些真相，知道了會比什么都不知道還要令人難過。

　　“我也會陪著你的。阿秦，不管是什么結果，我都會陪著你。”

　　“謝了。”拿起外套，秦子墨率先走出辦公室。

　　星芒知道他是不愿意面對這樣的情況，更是不愿意說什么溫情的話，也不愿意，讓自己為他操心太多。

　　A市的一條小巷子里，不起眼的小藥鋪大門緊閉顯然是早就下班了，可是后屋燈火通明。須發盡白的老人瞇眼皺眉，面對滿身煞氣的秦子墨也不顯懼怕，反而是擔憂。

　　“醫生，我哥哥的身體到底是什么樣的情況？嚴重嗎，可以治好的吧！”

　　面對星芒一連串的發問，老醫生這才抬起頭，問秦子墨：“您想全程了解自己的情況嗎？”

　　“您就在這兒直說吧。”也許是老人家年紀大的緣故，秦子墨雖然仍然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話語中卻很客氣。

　　“按照您描述的癥狀和檢查結果來看你，是很少見的間歇性意識障礙嗜睡癥，具體表現就是您這樣和正常人的規律性作息不同，一次性睡眠時間過長或者持續不能進入睡眠時間超過48小時，現在還可以稍微控制，到后期或許會無法控制，意識混亂導致精神問題。”

　　“多謝告知。”秦子墨聽完還是無比冷靜，仿佛與自己無關。

　　“定期服用一些藥物是會適當改變您的情況，雖然只是延緩后期情況的加重，但說不定會慢慢改變您的病情。”

　　“這個病的特點就是變化很大，沒有定數。精神狀態對病人的影響很大，學會調整和排解自我也會減緩病情發作。”老醫生秉持著行業規范，認真囑咐著秦子墨。

　　“謝謝醫生，我們知道了。”顯然秦子墨并沒有認真聽，反而是星芒回答。

　　“您幫我們開個藥方，我們去醫院拿藥。”

　　“嗯，記得定期服用，過一段時間后再來復查，我會幫您再次檢測精神狀況。”

　　“多謝醫生。”秦子墨點頭致謝，站起了身，在低小簡陋的屋子里顯得很突兀。

　　“希望您早日康復。”

　　“謝謝您，打擾了。”星芒追著已經走出去，在門口等著的秦子墨，急匆匆和老醫生告了別。

　　銀色的路虎車在夜色中奔馳而去，駛向繁華的市區，車內兩人無話，唯有煙霧繚繞。醫生的話仿佛還在耳側回蕩，這樣的病例全世界不超過十個，而且多發于監獄和暗無天日的街頭窄巷，那些深陷于痛苦、貧窮、酗酒、暴力其中的人們，精神狀態堪憂。

　　當然，也存在于繁華的都市和平靜的邊城，人們看似外表華麗、內心豐富，可這僅限于白日。沉寂的夜幕降臨時，會有更多的靈魂在無聲的掙扎。

　　可是，在這極少數人中的大多數看來，因為生活中有更讓人難以為繼的緣由，有更難以面對和解決的困局，睡眠障礙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內心真的能平靜下來，那他們又何苦掙扎......

　　秦子墨還不算極端，他不在意不只是因為被折磨的不夠，而是因為他的苦能被人看得到，并且他們努力了很多年，試圖將他從泥沼中拉出來。

　　只要有一點希望，他們就不會放棄！

　　哪怕醫生說，這個病到最后期可能會導致意識混亂，間歇的時間越來越沒有規律不受控制，身體機能和器官的退化也會因此加速，睡眠時間也會越來越長，直到永睡不起。

　　永睡不起？

　　永睡不起！

　　永睡不起......

　　這樣的秦子墨也許會寧愿自己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了結自己這奇幻的一生，畢竟這樣的癥狀對常人已經很殘忍，讓他一個以武力見長的大佬怎么接受得了這樣慘淡收場？

　　“阿秦，明天青衫去給你買藥，你記得按時吃哦！心情好的時候多出去走走散心，如果覺得煩可以回基地看看啊，你喜歡呆在那兒。睡眠要盡量保持規律，正好上次的任務結束后，L國帶動大形勢穩定，你會輕松好長一段時間。”

　　“對了，不如去S市找辰螢敘敘舊？不好不好，不如去找周燁吧，你和他很久不見了呢！就是隨著LPW的發展，大家分布在天南海北的，好像好久沒有聚過了...哎，不如？”

　　“下周吧，到時候漣漪也回來了，分布在各處的兄弟們手頭都有不少事情，你總得給他們善后的時間。而且，我在A市還有事沒做完，國際智慧大賽總決賽的票你也還沒給我。”

　　“你要去看啦？”

　　“無聊就去唄。”

　　“好耶！”

　　星芒高興歡呼，車子已經停在別墅外面的路上，他安靜地轉頭看著沉默的秦子墨。點燃的煙在他指間只是燃著，傷口好了很多，幽藍色的四角星微亮，坐姿慵懶，帽子下本來圓寸的頭發長長了一些，看不清眼眸。

　　“不管結果怎樣，我都在的，阿秦。”

　　“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一路走來，這些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之間是怎樣的情感，他們不愿意丟下他一個人，他也有掛念的人和事，不愿獨自漸行漸遠。

　　半日光明半日暗，這樣的對話悄悄在夜色里消逝，而半夜十二點的高鐵呼嘯而來，載著不知從哪里出發的疲倦的旅人抵達A市。

　　一身黑衣的女孩兒身形高瘦，黑色的棒球帽遮蓋住柔順的黑發以及大半面容，行李也只有一個黑色的雙肩包。她從出口走來，看也不看就坐進了一個黑色的世爵C8，眨眼從人群的視線中消失。

　　“師父。”

　　“哎。”

　　無比簡短的打招呼日常，接下來車里便陷入寂靜，只有半開的車窗透進來的晚風微微發出聲響。這兩人一個比一個不愛說話，許久未曾見面的重逢之日，好歹問一句路上累不累，餓不餓，最近過得怎么樣，而實際上就是什么都沒有。

　　本來徒弟脾氣狂妄了一點，雖然說話不好聽，但也好過如今跟師父學的越來越沉默好吧！

　　“老大不是總哭窮嗎？你開這么高調的車，還在火車站這種人流密集的地方。”好不容易開口，卻是令人窒息的詢問。

　　“還好吧...”福瑞不太敢回答。

　　“國內這個分部目前在計劃推進，你既然喜歡這里，不如以后常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