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十)
傍晚。赤色落日的輝光透過暮云,將天際照得一片昏黃。正經的店鋪早早關了門,那些不正經的,則正準備開業。
星羅地區從魂獸統治的時代開始便有在節日時看人與人、人與魂獸互相廝殺的傳統,星羅城最著名的古跡——占地約兩萬平方米的大斗魂場也是為此而建造的。作為星羅城之下的第一大城,德拉貢城自然也不甘落后。只不過,他們的斗魂場建在了地下。除了這一點,其他的東西幾乎與星羅大斗魂場無二。
德拉貢地下斗魂場大約能容納約九萬名觀眾,座位分上、中、下三層,設置了魂導護罩以保障觀眾們的安全。中層、下層的票最貴,上層的相對比較便宜,上層上邊還有一個看臺,不設座席,只能站著看,票價最便宜。因此,觀眾的位置,某種意義上也反映出他們的社會地位。
為了在發生緊急情況時快速疏散人群,斗魂場有足足一百多條通往地面的出口。“血祭斗魂”的報名地點,就在其中最寬敞的一條通道門口。
“哈啊……”
一個剛換班過來的工作人員打了個哈欠,對著他的同伴抱怨道:“他媽的,怎么上頭還不撤這該死的崗位?明明比賽明天就要開始了。”
“那也不能排除還有人要來報名嘛。”
“扯淡!”工作人員翻了個白眼,“見過有人趕著去撈好處,沒見過有人趕著來送死的。”
另外一個工作人員“嘿嘿”一笑:“那要不咱打個賭?賭接下來還會不會有人來報名。”
“行啊,賭啥?”
“這樣吧,來一個人報名,你就給我一支煙。”
工作人員答應得很爽快:“一支煙而已,這有什么!”
“咚咚咚”
這時,有人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
吳進站在掛了“斗魂賽報名處”牌子的門外,最后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裝束:黑褲、黑靴,帶兜帽的黑上裝,下擺束在腰間,臉上還帶了張人臉面具——戴鑲文給他做的,也不知道模型用的是哪個雕像。
他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直到把身心都調整到最佳狀態,才伸出手去,輕輕敲了三下門,然后直接推開。
辦公室內只有兩個穿著白襯衫的男工作人員,一個嘴上叼著一支未點燃的煙、滿面笑容,另外一個則是一臉沮喪。他一推門,那兩個工作人員便立刻從辦公椅上站起來,異口同聲地說:“您好,先生,我們能為您做些什么?”
“很抱歉,打擾了。”吳進道,“我想報名參加‘血祭斗魂’。”
聽到他這話,叼著煙的那個笑得更燦爛了,苦瓜臉的那個看上去更沮喪了。
但沮喪歸沮喪,他的工作是一點沒疏忽。他從抽屜里取出一張表和一紙蓋著章、看上去很正式的公文,道:“請填一下這張表,然后在這個證明書上邊簽字畫押。”
吳進接過兩張紙與鋼筆,開始填表。表上要填的信息很簡單,沒有涉及到具體隱私的。在名字那一欄,吳進填了“黑鳥”。另一張類似公文的玩意則是“負責證”——“在斗魂賽中負傷、死亡均與官方無關”之類的話。所謂的“畫押”,則是往公文背面貼的一個小盒子注入自己的魂力。
他填完后,把表與保證書一同交還給工作人員:“這樣就可以了嗎?”
工作人員接過表,仔細地審閱著。須臾,他抬起頭來:“噢,這位……‘黑鳥’先生,您的‘保險受益人’這一欄怎么什么都沒填?”
“保險受益人?”
叼煙的工作人員解釋道:“請允許我說明一下。血祭斗魂的獎品給予是看受益人的,您是第一受益人。即使您在比賽中陣亡,您的保險受益人也能代替您得到您應得的收益。”
吳進頗感興趣地問道:“那如果拿到獎品后立即退賽,豈不是既可以保住命又可以拿到獎品?”
叼煙工作人員擺擺手:“哪來那么好的事情!一旦報名參加血祭斗魂就沒有退路了,只有勝利和死亡兩條路能走。”
“所以呢,我建議您把保險受益人這一欄填了,家人什么的……”
吳進輕聲道:“我沒有家人。”
工作人員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他往后一步,叼的煙差點掉到地上:“呃,呃!我、我很抱歉,那……”
吳進當然沒有要為難他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說:“就這樣吧,我走了。”
戴鑲文的雕像庭院。切切吃著的那只山羊只剩下不到一半,戴鑲文的寫生素描也接近完善。韓金駑站在戴鑲文后邊看他畫畫,嘖嘖稱奇。
“燕子和楚犀牛呢?”
“他們兩個,去和那個乞丐聊星星了。天黑了,星星也該出來了。”韓金駑回頭:“喲,這么快就回來啦?”
吳進摘下面具,舒了口氣:“花不了多長時間。”
“切切,待在這還開心嗎?”
“有肉吃,好。”切切抖了抖觸角,口器一刻不停地撕著肉:“不會餓,能吃飽。好好。”
吳進笑笑:“嗯,那你就繼續吃吧。”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戴鑲文收拾好繪畫工具,腋下夾著畫板,掃了一眼吳進和韓金駑:“進工作室說話。”
戴鑲文展開一張舊報紙,用毛筆在上邊寫了“一”“二”兩個數字:“血祭斗魂分成兩個階段,大亂戰與淘汰賽。”
“大亂戰?”吳進皺眉,“這個我還沒聽到過呢。”
“廢話……你又不是這邊的人。”
戴鑲文道:“每次血祭斗魂報名的人都起碼有兩三百,且水平參差不齊。如果一開始就打一對一淘汰賽,那不僅賽程過長、消耗更大,觀眾看著也沒意思。”
“既然如此,不如一開始就來一場所有人都登場的大亂戰。這樣隨機性更大、樂子更多,出現黑馬的概率也更高。觀眾看得開心,選手也有希望。”
說到這里,戴鑲文嘲諷地笑笑:“唯一較為不滿的,可能是場外開盤口的。”
韓金駑看了一眼吳進:“那我們還要繼續收集信息嗎?”
吳進點點頭:“嗯,繼續吧。”
“魂師的戰斗,情報依然重要。對手的武魂,魂技,慣用的戰術……這些都能影響到一場戰斗的結果。”
“多一分對對手的了解,我存活的幾率就高一分。”
“對了。”戴鑲文想起了什么,“血祭斗魂是不允許攜帶魂導槍械的,近體魂導器倒是可以,但等級不能超過三級。”
“好吧,也正常。”
這一點倒是不難理解。血祭斗魂要的就是面對面的廝殺,如果使用魂導槍械突突突掃倒一片,那還有什么可看的?
韓金駑摸摸下巴:“你那么有信心?那可是大亂戰唉!兩三百個對手。”
吳進活動了一下手腕:“如果連在一群一兩環的魂師之間生存都做不到……那我的老師就要把我掃地出門了。”
更何況,他還有一個更大的目標——
在大亂戰中找到那個吃人的邪魂師,讓他給那些無辜的人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