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地上濕滑。”

　　下轎子的時候，顧明磊習慣地轉身去接張冉冉的手。

　　張冉冉愣住。

　　碧水連忙推了推自家小姐。

　　然后顧大殿下就接住了一只小巧素凈的手。和自己因為練武而布滿繭子的手不一樣，和母妃溫暖安心的手不一樣，張冉冉的手軟乎乎的，他手掌一合，就能緊緊握住。

　　“三石！”榮妃娘娘撐著傘急匆匆地趕了出來，“我聽說你上鳳翔宮……”

　　話沒說完就瞧見了自己未來的兒媳。

　　“參見榮妃娘娘。”

　　張冉冉縮回手，恭敬地屈膝欠身，頭上的珠釵跟著發出一點清脆的響聲。

　　榮妃上下打量著張冉冉，模樣自然是極好的，比起做了大皇子妃的張慧寧少了一分精明，但多了幾分來自江南的溫柔，看著也沒什么心眼，安靜本分。

　　這樣的姑娘，她作為顧明磊的母親，自然是滿意的。

　　“不必多禮，我這弱水宮不講究這些虛禮，外頭冷，快進去說話。”

　　有了顧明磊在前頭，張冉冉對榮妃的性格也有了底子，這會兒見不驚訝，只覺得什么樣溫柔的人就養出了什么樣溫柔的兒子。

　　榮妃母子對她滿意，她又何嘗不是對榮妃母子滿意。

　　顧明磊瞧著就不是個愛爭搶的人，只是少年心性，貪玩罷了。正好，以后日子安安穩穩的，夫妻兩舉案齊眉，美滿和諧，她是愿意的。

　　榮妃早早地就在顧明磊的叮囑下備好了姜茶，這會兒盯著兩個孩子灌了下去。

　　張冉冉的碗還沒放下，一顆蜜餞就遞到了嘴邊。

　　是紅棗。

　　“姜茶難喝的緊，吃顆蜜餞緩緩。”顧明磊得意地晃了晃手里香甜的蜜餞。

　　其實也不難喝。不過張冉冉還是笑著接過了顧明磊手里的蜜餞：“謝謝殿下。”

　　“人冉冉才不覺得難喝呢，就你，從小就不愿意和姜茶，還挑食的很。”榮妃坐在上頭毫不客氣地揭自家兒子的短。

　　顧明磊也不在意：“那是妹妹自己懂事，可不能證明姜茶好喝。”

　　“就你會說。”

　　“冉冉，你先跟嬤嬤到后頭換件衣服吧，我瞧著你這衣服都被雪給打濕了，一會兒著涼了可不好。”調笑過顧明磊，榮妃就細心地發現了張冉冉的窘境。她抬手換了個慈善的嬤嬤過來，吩咐人帶到后頭去換衣衫。

　　張冉冉沒來得及推辭，只能跟著轉去了里屋。

　　片刻，顧明磊就瞧著她穿著件淡粉色的衣裙出來了。

　　“幸好這宮里還備著我早些年的衣服，不然還真怕我這個老婆子的衣服不適合冉冉呢。”榮妃滿意地拉著張冉冉轉了個圈，“好看的。”

　　“娘娘正值華年，是冉冉配不上娘娘現在的衣服才是。”

　　榮妃笑的合不攏嘴，她推了推張冉冉：“三石，你瞧瞧冉冉，這身衣服如何？”

　　顧明磊早瞧見了，他咬著蜜餞不松口，耳朵通紅：“好看。”

　　“妹妹生的好看，穿什么衣服都是好看的。”

　　論起嘴甜，顧明磊才是行家，他可是能把顧弘安這個大靖君主都哄的高高興興的神人。此話一出，張冉冉就忍不住抿起嘴笑了。

　　哪個姑娘不喜歡別人夸她好看的？

　　用過午膳，張冉冉就得出宮去了。顧明磊有些不舍，想送，卻被自己母妃拉住。榮妃沒好氣地點了下他的腦門：“你急什么，再過幾個月，天天都能見著。”

　　顧明磊也沒法反駁，只能懨懨地止住了腳步。

　　“那母妃你叫頂轎子送妹妹回去。雪天路滑，出宮的路途又長。”

　　“知道了。”榮妃沒好氣白了他一眼，“有了媳婦兒就忘了娘的小白眼狼。”

　　顧明磊不答，就是傻笑。

　　父皇的眼光毒辣，給他選的王妃也是一等一的好。

　　守在宮門口的禁軍瞧著這張家的小嫡女走著進去，卻是坐著漂亮的軟轎從宮里出來的——看來宮里的娘娘對她還是滿意的。

　　張家與八皇子的婚事基本就算定了，就差陛下下旨定婚期了。

　　這可要恭喜鎮北侯張華了，大女兒嫁了大皇子，小女兒嫁了八皇子，這皇親國戚，日后他張家的風頭恐怕一時難處左右了。

　　李巧在家中聽見前頭傳來張冉冉伸手榮妃喜愛的消息，也沒什么太大的波瀾，只是倚在榻上懶懶地抬了下眼皮。

　　“也就榮妃這樣小家子氣的瞧得上張冉冉這皇商之女了。”

　　“夫人慎言。”跟著此后的林嬤嬤出聲提醒道，“這可不能讓老爺聽見。”

　　張華最重家教，在這家里，也是不能放肆的。更別提妄議后妃了。若是讓他知道，就算李巧是右相之女，也逃不過一頓責罰。

　　“我說的又沒錯。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我靜姝姐姐皇后之尊，母儀天下，雍容大方，皇上卻偏偏喜歡榮妃這個狐貍精。借著模樣好看就哄的皇上一愣一愣的，她父親就是個沒實權的侯爺，還妄想……”

　　“放肆！”

　　渾厚的訓斥聲從門口傳來。

　　李巧的臉色頓時煞白，她從榻上起身：“老爺！”

　　張華今年已過半百，身子卻健朗的很。他曾是皇上伴讀，在當今圣上還是太子時，他就隨著父親為大靖立下了赫赫戰功。

　　之后數年，戍守邊疆，擁護君主，得獲鎮北侯之位，兼驃騎大將軍，比起兩位丞相，他的風頭更甚啊。

　　“妄議朝堂后妃，你好大的膽子！”

　　“老爺，是妾身失言了。妾身沒有別的意思，還請老爺……”

　　“夠了。”張華懶得聽她多說，只是冷冷地看著她，“今日為何沒有陪冉冉進宮？”

　　“這……妾身身體不適……”

　　“你最好是真的身體不適。冉冉被皇后刁難，在鳳翔宮門口站了一個來時辰，若非八皇子殿下及時趕到，恐怕今日我的女兒就要被抬著回來了！”

　　“這……”李巧手里的帕子被冷汗浸濕，“這妾身也不知情啊，若是知道會出這樣的事兒，我就算是爬也會爬著去的啊！老爺！”

　　張華冷哼：“李氏，我警告你，冉冉也是我的女兒，若是后院不合，我第一個拿你是問！”

　　“老爺，妾身豈敢啊！可，可是冉冉同你說的……這……”

　　“不是她同我說的。是陛下來了皇旨慰問。”張華懶得多說，“這次我不追究，若有下次……”

　　他沒把話說絕，但李巧卻聽出了其中的森森寒意。

　　她怯怯地點了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