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館驛里來了一位斯文先生,名叫高木逢春。
他穿著一襲白衣,看上去知書達理,戰斗力卻接近30萬。
巖井達夫戰斗力25萬,比高木逢春遜色少許。
明福戰斗力為42萬,有他在身旁吸引注意力,雷龍才能鉆空子尋找情報。
三間小屋的雅致別院成了初談判的地點。
雷龍和明福坐在東邊,高木逢春和巖井達夫坐在西邊。
每人身邊跪坐著一位面容姣好的侍女,端茶遞酒,貼身侍奉。
高木逢春等侍女往杯子里倒好青酒,說了一聲請。
巖井達夫拿起了杯子。
雷龍和明福都沒有任何反應。
高木逢春是人精,笑道:“既然二位不放心,在下先干為敬。”
“我遠道而來是為做生意,豈會不放心?”雷龍拿起杯子,笑道,“干杯!”
明福沒言語,也喝掉了杯中的酒。
龜田將軍有求于別鶴醫藥行,加上已入虎穴,暫時不會動雷龍。
他不下命令,巖井達夫和高木逢春都不會隨意行動。
酒過半酣,高木逢春讓侍女退下。
室內只剩四人。
“白先生,貴府的丹藥行當在玲瓏大陸首屈一指,想必您也是煉藥高手。”高木逢春以夸贊的方式開啟話題。
雷龍笑道:“實不相瞞。我打小就對枯燥的煉藥行當不感興趣,專好舞刀弄棒,學了點本事。”
“白老先生不會覺得可惜嗎?”高木逢春經常去夏國,了解那里的風土人情,“畢竟別鶴醫藥行需要有人接班。”
“我家弟兄十幾個,不用我來傳承。”
高木逢春和巖井達夫互相遞了個眼神。
“白先生,您對醫藥行當了解嗎?”高木逢春表達他的擔憂。
“高木先生,正因為我不太了解,才帶來了分鋪老板明福。
生意上的事,你可以找他談。”
真正的明福只是個不起眼的商人,業績普通,無過人之處,因此瀛州方面沒有關于他的情報。
“明先生,看不出您還有這等本事。”高木逢春始終用敬語,試圖降低雷龍和明福的戒備心。
明福沒顯露過實力,但強大的氣場不可能完全隱藏。
高木逢春起初以為他是個保鏢,沒想到是個事業有成的丹藥行合伙人。
“高木先生過獎了。”明福笑道,“我只是夠勤奮,才有如今的風光。”
“天道酬勤。”高木逢春說這句話時,眼神里有復雜的神光。
巖井達夫很討厭這種無聊的寒暄,看向院中,正好見到一只飛鳥落地。
飛鳥體長約三十厘米,鋼鐵尖嘴如劍般鋒利,戳進地底,尋找來年開春即將萌芽的草籽。
雷龍注意到巖井達夫的舉動,笑道:
“巖井先生,你覺得無聊嗎?”
巖井達夫轉回視線,看向雷龍。
某個瞬間,他的眼神里有隱藏不住的惡意。轉瞬即逝,卻又分外明顯。
“在下是浪人,習慣了閑云野鶴。對摻雜了金錢的商談沒興趣。”巖井達夫假笑著回答。
雷龍笑道:“院里寬敞,咱們切磋一下如何?”
巖井達夫爽快答應。
高木逢春沒受到影響,繼續和明福探討生意。
巖井達夫走進院中,召喚一位負責護衛的武士,讓他取來兩柄木劍。
不多時,武士回到別院。
雷龍笑道:“我還沒學過兵刃,赤手跟你打吧。”
“有膽識!”
巖井達夫把另一柄木劍交回給武士,雙手持刃,擺開了架勢。
他修行的是合氣道,以氣運力,搭配幻影刀法,在瀛州小有名氣。
這種修煉方式前期很強,后期乏力,所以巖井達夫始終未能有大的突破。
雷龍右手前伸,腰馬合一,等著對手攻過來。
他的身體經過淬煉,強度不亞于鋼鐵。
巖井達夫站立的位置發出一聲輕響,轉瞬之間隱去了蹤跡。
他的刀法很詭異,利用對手的影子,創造一種對手不可見的奇妙視覺盲區。
旁人能看到巖井達夫,雷龍卻只能依靠聽覺和靈識辨別方位。
如果真刀真槍的打,對巖井達夫不夠熟悉的話,很容易被其暗算。
雷龍后背發涼,瞬間反應,雙腿蓄力跳躍,呼吸之間上了屋頂。
巖井達夫年少時游歷大陸,到處找人挑戰,見識過各類強者。
身法如雷龍般敏捷者,屈指可數。
“這小子……”
巖井達夫是個戰斗狂人,一旦提起興趣,就會產生獵殺的欲望。
明福感受到殺意,并不急著阻攔。
年輕人想要增進修為,生死搏殺是最有效的途徑,而且他確實要摸清巖井達夫的戰斗方式。
高木逢春笑道:“明先生,您在擔心白先生嗎?”
明福沒講話,微笑回應。
高木逢春對深不見底的明福加了防備。
屋頂戰陣。
雷龍喜歡近身戰,衣服都是便于戰斗的緊身款,行進中脫掉礙事的外衣,回身迎戰。
他的戰斗力只有10萬,和巖井達夫有相當大的差距。
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把對手拉進不擅長的領域。
如果巖井達夫使用的是佩刀,雷龍絕無勝算。
木劍劃出棕色半月幻影,與雷龍右臂相遇,強悍的力量,差點把雷龍打下屋頂。
瞬息之間,雷龍左手握住木劍,略一加力,想將其折為兩段。
木劍出乎意料的堅硬。
巖井達夫感應到了門口處的強大氣場,拉開距離,笑道:
“在下氣與劍合,想要折斷木劍,需得先打倒在下才行。”
巖井達夫好久沒動過手,好不容易碰到武技高手,自然不肯便停。
雷龍一計不成,只好全神貫注,迎接對手的挑戰。
他沒有強悍武技,全憑敏捷和力量,面對實力過于強大的對手,優勢無法發揮。
幾次騰挪閃躲,木劍都差點擊中身體。
明福仔細觀察雷龍,見他無力還擊,說道:
“巖井先生,比武切磋點到為止。今天就到這吧。”
巖井達夫木劍擊中房頂,打斷幾根木梁。
他聽到明福的話語,轉過頭,咧嘴笑道:
“白先生差了點火候,要不你來試試?”
“可以。”
明福縱身一躍,也上了屋頂。
雷龍渾身酸痛,無力再戰,回到院落之中。
“白先生,你還好嗎?”高木逢春面帶笑容問雷龍。
雷龍剛才還全身疼痛,只過了片刻,痛感消失掉大半。
這種恢復能力,自然來源于體內的鳳凰血脈。
“我還好。”
雷龍回到了平臺,和高木逢春一起觀戰。
明福左手食指和中指前伸,其余手指并攏。右手持劍,傲立于屋頂之上。
巖井達夫雙手握木劍,神態變得異常專注。
他仔細感知明福氣場,仿若渾然天成,竟無半點破綻。
高木逢春問道:“白先生,你能看見巖井嗎?”
“能啊。”雷龍分明看見對戰雙方相對而立,不解高木逢春的意思。
“此刻明先生的視野里沒有巖井先生的存在。你經歷過,應該很清楚。”高木逢春簡單解釋。
雷龍立馬不再講話,認真觀察對戰。
他擁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如果能偷學巖井達夫的身法,就可以創造屬于一種類似的劍術。
巖井達夫率先抵不住氣場壓制,極速移動,在身后留下一串殘影。
速度之快,超越了凡眼的極限。
咚!
木劍對擊的悶響過后,兩人又拉開距離,仿佛從未相遇。
高木逢春眉頭微皺。
巖井達夫左手腕中了招,握劍不似剛才那般穩固。
“巖井先生,還打嗎?”明福淡定自若,仿佛剛才的碰撞沒有發生一般。
巖井達夫咬緊牙關,決定再做嘗試。
當他移動到半空之時,身后勁風襲來,驚駭轉身,正好看到一雙堅定的雙眼。
點腕,挑劍。
兩個動作一氣呵成,卸去了雷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未能破壞的木劍。
木劍在地面上反彈,一直到無人踏足的墻角方才停下。
明福手中的劍抵在巖井達夫胸口,片刻之后,翻轉回到身后。
巖井達夫很久沒如此干脆地落敗,又立在屋頂半晌,方才回到地面。
“明先生的劍法真是高明。”高木逢春微笑吹捧。
如若不是立場不同,與他相處會感覺很舒服。
明福與高木逢春寒暄幾句,和雷龍一起離開別院。
“我從來不知道你劍法這么厲害!”雷龍有柄青龍劍,想跟明福學習。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明福笑道,“回去休息吧。”
雷龍以為明福會被馬屁拍暈,沒想到吃了閉門羹,只好先回房間。
秋山紅仍然在客房。
“你還沒離開嗎?”
“巖井先生把我買下送給了您。”
秋山紅說的話讓雷龍愣在原地。
他頭腦飛轉,很快想到破解之法:
“既然巖井先生把你送給了我,是不是以后一切都聽我的?”
“當然。”秋山紅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從今天開始,你就自由了。”
秋山紅張了張嘴,沒有講話。
“你請便吧。”說完,雷龍回到臥房,關好房門,開始打坐修煉。
將軍府!
高木逢春跪在房間,隔著一道屏風,向龜田將軍講述白日見聞。
即便只能看見側影,也知道龜田將軍是個極其高大的男人。
“高木,你跟了我多少年了?”龜田將軍的聲音相當渾厚。
高木逢春仔細回憶,恭謹答道:
“我自幼就在將軍府,算起來已經接近三十年了。”
“三十年,彈指一揮間。”龜田將軍似乎在感嘆,又仿佛另有所指。
“將軍,請您明示。”
“你應該清楚我的風格。”
高木逢春自然明白。
龜田將軍只認結果,無論過程多么骯臟,都可以被原諒。
這是他與上任將軍最大的不同。
“小人謹記。”高木逢春跪伏在地。
“高木,我很器重你,別讓我失望。”龜田將軍不忘給倆甜棗,“退下吧。”
“是!”
高木跪著退出一段距離,起身彎腰后退,面對屏風出門。隨后邁開步子,離開了將軍府。
高木逢春是將軍幕僚,只是別有府邸,家眷大多由將軍賞賜。
他回到府上,見到了秋山紅。
“你為何在這里?”高木逢春臉上不再有平時偽裝的笑容,顯得有點冷峻。
“夏國的那位公子水火不進,屬下搞不定他。”
高木逢春冷哼一聲,問道:
“你知道將軍如何對待任務失敗的下屬嗎?”
秋山紅瞳孔微縮。
“我給你的任務很明確。如果完不成,就沒必要再來見我了!”
高木逢春沒有跟秋山紅講太多,拂袖而去。
秋山紅愣在原地,咬了咬紅唇。半晌,探身而起,飛離高木府。
中途前往夏國商人開的茶莊,購買一盒上好的夏國鳳凰茶,又返回了館驛。
秋山紅輕敲房門,靜候片刻,沒聽到房間里邊有動靜。試著輕輕推了推門,應聲而開。
自從她出門之后到重新返回,除了時間推移,沒有任何變化。
她把茶盒輕放在桌上,悄悄走到臥室旁,輕開了一道縫,觀察雷龍的動靜。
雷龍盤腿坐在床上,體表有青色微光,顯然是在修煉。
白誠的年齡是二十五歲,修煉并不違和。
真正令秋山紅意外的是雷龍的顏值,微光映照,使精致五官更加分明。
秋山紅不覺看得呆了。
雷龍感應到有人偷窺,將靈力運回丹田,緩緩睜開雙眼。
瀛州的這段日子,每天都得打起十二分小心,確實不太容易靜心修煉。
“我以為你走了,為什么又返回來?”雷龍打開門,走回到客廳。
秋山紅指了指桌子上的鳳凰茶,說道:
“我出門去買茶。”
雷龍知道秋山紅在說謊,坐在地板上,決定問她一些問題。
“紅,你是桑城人,想必對這里的事相當清楚。”
“您指哪方面?”
“我對高木逢春感到好奇,能不能給我講講他的故事?”
秋山紅本不愿講,忽然想起高木逢春拂袖而去的無情背影。嘆了口氣,娓娓道來。
高木逢春是家奴之后,自幼地位卑微。
由于年齡和將軍的兒子相仿,得到了一份侍奉的差事。
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假笑能博得好感,把悲傷和勞累隱藏在笑容背后,盡力討周圍人的歡心。
將軍府上下無不對他喜愛有加。
嘗到了甜頭的高木逢春,繼續保持這種風格。
基本沒有人知道他笑容背后的秘密。
上任將軍戰死在多年前萬族之戰的戰場,龜田將軍繼任。
高木逢春是龜田將軍的跟班,憑著這份交情,成為最受信賴的幕僚。
龜田將軍交給他的事,基本都辦得很漂亮。不久便擺脫奴隸身份,得到府邸賞賜。
“這么說,高木逢春還是白手起家的人物。”雷龍沉吟道,“怪不得城府那么深。”
秋山紅多少了解將軍府的計劃,問道:
“白公子,你為何愿意受邀來到瀛州?”
“瀛州是別鶴醫藥行的重要客戶,有批機密貨物需要運送,所以由我和明福壓陣。”
雷龍是行家里手,能看出秋山紅是個重感情的人。
若真誠待她,沒準能打開突破口。
他此行的目的,不是要干掉高木逢春或巖井達夫,更不是推翻將軍統治。
只要能確定龜田將軍是否與魔族勾連,暗中推行魔人改造計劃即可。
“你好像對高木逢春很熟悉。”雷龍隨意撒網。
“高木先生的故事,桑城無人不知。”
雷龍只是對秋山紅進行試探,看她的立場有沒有動搖。
篤篤篤。
輕巧的敲門聲傳來。
“你去開吧。”雷龍態度比昨日更友善。
秋山紅站起身,走過去打開門,把送來的飯菜端進屋。
她將餐盒放在桌子上,跪坐在遠處,隨時準備侍奉。
雷龍走過去,拉著秋山紅的胳膊,把她帶到餐桌旁邊。
“聽說這些飯菜都是桑城最有名的飯店送來的,美味無比。
我一個人吃不了這么多,咱們一起享用。”雷龍盤腿坐下,看上去放蕩不羈。
秋山紅跪坐在雷龍身邊,不明白他唱的是哪出戲。
雷龍拿起一雙筷子,遞給秋山紅。
“開動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秋山紅猶豫著動了筷。
她經常進行非人類的嚴酷訓練,生活在桑城,卻未曾吃過飯店的食物。
舌尖傳來的美味,使她暫時忘卻了煩惱。
雷龍站起身,去拿沏好茶的茶壺。
秋山紅愈加不解。
“白先生,這些都是奴婢的事。”她趕忙起身,想從雷龍手里接過茶壺。
雷龍讓秋山紅坐下,幫她倒了杯茶,說道:
“我來自遙遠的東方,那里人人平等。沒有奴仆和主人之類的概念。”
秋山紅從未聽過這樣的國家。
“既然你被送給了我,這段時間可以過這種生活。”雷龍笑道,“等我哪天回到夏國,你再重新適應。”
秋山紅看向雷龍,眼神閃爍。
她實在琢磨不透眼前這個年輕而成熟的男人。
雷龍吃過晚飯,前往車隊居所,與明福商量貨物之事。
他們此次前來帶了少量樣品,而且是真貨,目的就是贏取將軍府信任。
何時拿出來,是關鍵所在。
“高木逢春是個謹慎的人,想要取得他的信任,必須得讓他驗貨,而且事不宜遲。
不然的話,他可能會起疑心。”明福說出他的看法。
“明日便讓他驗貨,你覺得如何?”
“這次咱們帶來了幾種神奇丹藥,先讓他們驗一些,剩下的可以當籌碼。”
雷龍覺得這是好主意,與明福達成共識。
明面上他是少爺,明福是跟班。其實他只是個新丁,一切都得聽明福的安排。
“這次咱們會在桑城待些時日,別急著探查,等取得信任之后,再做打算。”明福囑托雷龍。
“你放心吧,我不會沖動的。”
兩人計議已定,雷龍回到房間。
“紅,你去高木先生府上幫我送個信,就說明天來館驛驗貨。”
秋山紅沒想到這么快又要回高木府,不過這次,她的心態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