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向明抿嘴笑了笑，半開玩笑道，“直接是美德，如果日常交往中人人都直接，那不是挺美好的嗎。”
沒等楊露白答話，包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敲響了。
敲門的人很禮貌，沒得到答復的情況下便不推門進屋，而是隔幾秒種就再敲一次，每次只輕輕敲兩下。
楊露白不知道晏向明是沒聽見還是怎么，他也不開口說“請進”，就由著外面的人在那里敲。
今天是晏向明約的她，地方也是晏向明定的，所以現在晏向明不先說話，她覺得自己不好善做主張請外面的人進來，只好有點不安地往晏向明那里看去。
“露白，我發現你好像只在工作上的事很直接，在生活中并不是個很直接的人。”他終于開了口，扭頭看向楊露白，“我們既是合作關系，也是朋友關系，這兩個關系都是平等的。所以下次再有這樣的讓你不解的情況，我希望你可以直接問我。”
“那......”楊露白看了一眼門的方向，“你為什么不讓外面的人進來？”
“因為我知道那是我的助理催我不要在這逗留太久了，而我還不想走，所以裝沒聽見。他向來是這么催人的，你習慣就好。”
晏向明解釋完后，門外又響起有節奏的敲門聲。
楊露白干笑一下，問晏向明，“那他不會就這樣一直敲下去吧？”
“不會，大概兩分鐘他就會走了。”
果然如晏向明所說，敲門聲又過了一會就停了。
“回答了你的問題，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吧。”晏向明問她，“你和裴玄度只是合作關系嗎？”
“這和我問你的問題顯然不是一個分量吧。”楊露白笑著，想糊弄過去。
晏向明卻沒接她的玩笑，繼續問道，“總是覺得看起來沒那么簡單。是男女朋友還是前任男女朋友？觀察下來我覺得比較像后者。”
“都不是。”楊露白先是下意識地否認，隨后收起了笑容，神情嚴肅了起來。“晏先生，剛剛你也說了，希望我在生活中也直接一點，所以我想直白地說——合作期間我不會去探究你私人生活方面的任何問題，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用這種問題為難我了。”
她說完話后，包間里陷入漫長的沉默。
會那么說也不全是不希望晏向明會經常向她問起這些問題的緣故，還有一部分，是不想在這段可能會比較長期的合作關系里顯得太好拿捏。
這是陳茹教給她的——就算沒什么籌碼，也不要總是表現得畏畏縮縮，讓人一看就覺得你很慫。遇到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一定大膽、大方地拒絕。
可她還是有點慫了，手心有細汗滲出來，目光也開始沒那么堅定。
晏向明就在這時開了口，輕飄飄地問了句，“你生氣了？”
楊露白被他問得有點懵，花了兩秒鐘憋出一句，“倒也算不上生氣。”
晏向明忽然笑了。
“你還挺有個性的。”他點點頭，“不過這挺好，凡事有自己的堅持，才不會受委屈。”
“本來今天還想帶你一起見一個人的，想想還是算了，已經耽誤你不少時間了。那今天的下午茶就喝到這里吧。”
楊露白松了口氣，禮貌地對晏向明說了幾句道別的話，就起身往外走了。
在剛出包間的那刻她就把口罩和帽子都戴上了，走路也是盡量埋著頭走，不想被認出來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和晏向明的短暫對峙讓她仍在心慌，她走得很快，細高跟的鞋顯然有點承受不住這個步伐速度，她慢慢就走得有點不穩，終于在快到餐廳門口的時候腳下一滑，絆了個踉蹌。
楊露白從沒覺之前那些穿細高跟出席活動的經驗這么有用過，如果不是那些日子和細高跟的斗爭鍛煉了她，她恐怕要直接摔倒在地了。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應該沒有人看見，結果背后就傳來了保潔阿姨的驚呼，“美女，慢著點兒，這地我剛拖過！”
“沒關系，是我自己走太快了。阿姨您忙。”
她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回頭答了阿姨的話，想要繼續往前走，卻直直地撞到了迎面走來的人身上。
那一刻楊露白甚至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她心想——喝口涼水都塞牙是不是就是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她趕緊低頭道歉，“是我走路不小心了。”
“沒事，下次小心點。”
這熟悉的聲音讓楊露白心頭一顫。
她抬起頭，看見面前的人也是帽子口罩全副武裝，和她一樣只露出一雙眼睛。
一句話和一雙眼睛，足夠楊露白認出他來了。
留給她僵在這里的時間不多，她搜腸刮肚，也只說出一句“生日快樂”。
雖然戴了口罩，但楊露白還是能看出裴玄度是笑了。
“謝謝。”他說，“很巧啊，要一起吃個飯嗎？”
“不了，我剛吃過。”她不知道裴玄度能不能看出她也在笑——人們都說笑得勉強的時候，眼睛里是沒有笑意的。
“哦，對。我糊涂了，我都忘了你剛剛是在往外走的。”他說著自己糊涂，但語調里卻沒有一點的無措。
倒是楊露白，明明已經竭盡全力表現得鎮定，仍然顯得不自在。
她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嗯”了一聲、說了句道別的話就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
可等到裴玄度真的往餐廳里面走了，她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跟上去的念頭。
于是她在心里對自己說：我只是突然想去個洗手間。
挺幸運的是，裴玄度走的方向剛好和去往洗手間的方向重合，她跟著他的背影往前走了一段路，反復在心里排練如果他回頭了自己要怎么說才顯得更自然。
但是裴玄度沒給她發揮演技的機會。
他全程都沒有回過頭。
在到了一個包間門口的時候，裴玄度側身敲了敲門，而后推門進了屋。
他消失在視線里那刻，楊露白有點悵然若失。
她繼續往洗手間那邊走，卻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快步退回到那個包間門前確認了一下包間的門號。
看清楚以后，她甚至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這分明是她和晏向明剛剛喝下午茶的那間包間。
她心里一滯，想起了臨走以前晏向明說的“本來今天還想帶你一起見一個人”。
——難道他說的那個人竟然是裴玄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