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YESTERDAY-斷罪者,亦是安撫亡魂之人
永遠和休謨正處于逃亡的路上,即使不被怪物吸收,燃燒彈引發的大火仍舊會逼到他們走投無路。永遠看著天臺的位置,少女保持著祈禱的姿勢一動不動,戴眼鏡的少年不見了。
身后有腳步聲傳來。永遠意識到,或許被他們所吸引的,遠不止蝴蝶。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過嘗試和蝴蝶之外的人對話,但現在看來并不現實,少女明顯已經無法溝通,少年又疑似沒有語言功能。反倒是三番五次救他們的蝴蝶顯得更好溝通一點。
“分開走,你往左邊,不要跑到被感染的區域里。”
“好。”
幸好休謨在關鍵時候還是聽話的。永遠沒有像任何方向逃跑,反而轉身往回走,他有一些事必須要確認。
排除掉少年可以飛行或者飛檐走壁的可能,他只可能走這樣一條路。
“ho?”像是風吹過小孔的聲音。
“你的代價是語言嗎?”
“ho。”像是有些疑惑,又像是有些惱怒。
“你認識我嗎?如果回答是,就在我的左手刻一刀,如果回答否,就在右手刻一刀。”
“ho!”似乎是憤怒的聲調。刀刃劃過,傷口卻并非出現在手臂上。
好疼......
永遠詫異地低頭,發現自己的雙腿從腳踝處被割斷了。
好疼......但是,這算哪個回答?
匍匐在地上的時候,看著少年走到他站立的地方,在大約腳踝高處的位置用匕首劃了一下。那是在制造銘記于時間線上的傷痕。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體內猛烈的情感。腦子漲的像是要裂開,閉上眼睛,感覺大地在旋轉。太奇怪了,傷口又不在頭上。
眩暈感不斷襲來,撐起身體開始干嘔。記憶仿佛混亂了。
“據說有些動物會把吃到胃里的東西吐到嘴里再嚼一遍。”
“那叫反芻。”
“好奇怪啊,為什么要再嚼一遍呢。”
一斷陌生又熟悉的對話。
說起來,反芻出的東西是什么樣子的呢?
混亂的狀態就像整個人被擲入一片漩渦中,他在漩渦中心無助地掙扎,許久許久。
漩渦慢慢停下了,他找回了自己的意識。
意識清醒后驚訝地發現,腿部完全沒有流血的跡象。仔細看去,雙腿完好無損,傷口仿佛從未出現過。
“醒了嗎?那我去救人了。”
“yesterday呢?”
“諾。”蝴蝶示意了一下被釘在墻上的尸體。“想起了多少。”
“不知道。”
“沒關系,反正早晚還是要忘的。你只要記住一件事,有些事是不可逆的,至少先學會什么叫‘代價’吧。”
蝴蝶消失了。
......
城市邊緣,the line和他的追隨者們望著遠處的巨大人形。由不可見之線連接的螺旋向著地面逼近,他卻突然停住了。
“用不著我們操心了,回去操別的吧。”他冷笑著說。
......
城市的另一頭,蝴蝶開始拉弓。
這是一把奇異的弓,黑色的弓弦看不清材質,弓弦上沒有搭箭,他仍然專心地把弓拉滿。
風中飄著似有似無的言語,輕輕松開弓弦,沒有箭矢射出,然而,一道明顯的軌跡出現在眼前。“軌跡”是一條不斷延伸的黑色拋物線,線的起點是蝴蝶拉弓的地方,線的末端指向的,是母體的頭部。
延伸的軌跡以驚人的飛行速度直達目標,像是一支不斷生長的長矛。
長矛貫穿少女額頭,祈禱的少女沒有任何反應直接融化在原地。
“該清場了。”蝴蝶輕輕將這句話說給自己。
城市里的高樓之間,黑色的霧氣凝集,架設起科幻電影中才會出現的城市半空中錯綜復雜的高架橋,蝴蝶踏上橋梁的一端,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橋梁上滑行。突入被感染的區域后,在他的周圍產生的星環高速旋轉,將沿途一切障礙全部掃除,直奔巨型怪物所在之處。
箭矢落下,落在第一個人形怪物的后腦處,相差懸殊的體型,本該造成不了任何傷害,但他手中的箭矢似乎比目測的還要沉重百倍,巨大的動能將怪物的頭顱擊碎。
不帶任何猶豫地像下一個目標滑行,永遠有理由相信,只要他想,蝴蝶完全可以真正長出一雙翅膀。
“串戲到進擊的巨人了。”休謨說著。
“你本來不用回來的。”永遠說。
“只是走錯路繞到原地了而已。”
以同樣的方式再殺兩只怪物,那些龐大的東西在他面前沒有任何抵抗能力。如果不被“yesterday”偷襲的話,今天本該以最和平的方式解決。
蝴蝶走到最后的怪物面前,手中的箭矢揮發散去,半空中凝聚起一把巨大的重劍,重劍落下,人形怪物一分為二,垂死掙扎的觸手讓人聯想到斷掉的蚯蚓。
“找到你了。”怪物的正中心,少女的頭部連著裸露的脊椎插在地面上,脊椎上盤繞著一條黑色的蛇。
重劍化為一把長刀被他握在手里,兩側的怪物身體切面上,有許多張臉擁擠著隆起,似乎要說些什么,脊椎上的蛇吐著信子表示威懾,只有少女的頭顱維持著閉著眼睛的安詳表情。
“永別了,Asclepius。”
頭顱與脊椎都被一刀斬開。
漸漸地,雨又下了起來,由燃燒彈引發的火災被大雨撲滅。不知道這是否也是蝴蝶的意思。
他站在高處,望著天空中盤旋的戰斗機群。
那些人造飛行物圍繞著中央的蝴蝶。蝴蝶揮了揮手,隨著一縷黑煙消失了。
城市里,黑色的高架橋在雨中升華,黑煙籠罩著城市的上空,又逐漸在雨中徹底消散。永遠被休謨攙扶著起身,他知道,一切還沒有落幕。
高塔靜默地佇立著,看著一切,也記錄著一切,高塔之上空無一人,所以它也遺忘著一切。
“疼嗎?”
“嗯。”
“我昨天看到你的病歷單了。醫生說你還能活兩個月。”
“別扯,我哪有病歷單。”
“啊,確實有啊。我找到了。”
“寫的什么。異食癥之類的,應該和Rick and Morty里面那個數學老師差不多。”
“所以能不能說點正常的玩笑啊。”永遠知道,休謨總是喜歡把一些半真半假的話當玩笑講出來。
本來不存在的東西突然憑空出現,這樣的事他自己也曾經歷過。
似乎痛覺也慢慢消失了。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