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上高樓,夜半寒氣透。
蘇尋猛地一驚醒,只覺得全身上下酥軟無力,眉心隱隱作痛,心中暗道一聲:“糟了!”急忙扭頭往屋中看去,早已人去樓空。
“不妙!我明明記得方才我還在武拳,怎么下一刻便睡著了?”蘇尋嚇出一聲冷汗,心中不禁后怕起來:“那妖物為何不趁我熟睡之際痛下殺手?”
蘇尋自然不會認為附身于自己爺爺的妖物突發善心,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不過此刻他已經來不及多想,他必須要趕緊找到蘇老爺子,若是因那妖物作祟鬧出人命,只怕他蘇家難辭其咎。
正當蘇尋起身打算外出之際,一道尖銳而又熟悉的聲音從院子中的一片陰暗處傳來。
“孫兒,你是在尋我么?”這聲音尖銳而低沉,不似出于人之口,倒與兩塊粗糙的石頭摩擦出的聲音有些雷同。
蘇尋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擺好架勢嚴陣以待。
清冷的月光下,一道干瘦的人影從陰暗中走出。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讓蘇尋即為不適的氣息,披頭散發、蓬頭垢面,原本已經失去光澤與彈性的皮膚不知因何原因已經舒展了開來,一點也不似幾近古稀的老人所應有的樣子。
原本直挺挺的背脊也漸漸彎曲、佝僂,一對宛如枯木的雙手也長出了常常的指甲,那雙已無眼白的妖瞳直勾勾的看著蘇尋,露出一副怨毒之意。
不知為何,蘇尋竟覺得這眼神似乎是在哪里見過一般。不過他已來不及多想,劍眉一聳,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妖人。此刻的他心中雖有幾分膽怯,但更多的是對這只妖物傷害自己家人的憤怒。
一幕幕昔日與老爺子的回憶從蘇尋腦中一閃而過。他不確定現在蘇老爺子是否還活著,但目下之情況,自己能否過的了今晚這一關還真的難說。
蘇尋低吼一聲,點點金光開始自他眉心處浮現而出,隨著金光越聚越多,最后漸漸形成了一個小漩渦。
“佛印,出!”
在金色漩渦穩定之后,一個巴掌般大小的“卍”印飛將而來,懸浮于空。只見佛印出現后,院子里被其散發出的金光所罩,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紗衣。
遠處的“蘇老爺子”也被這金光刺目,臟亂不堪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驚懼之色。
“孫兒,難道你想殺了你爺爺么?”
蘇尋似是被這話扼住了七寸,全身上下微微一震,但他急中生智,腦中瞬間想好了計謀與措辭。
“我爺爺一生光明磊落,如今被你這妖邪附身氣息奄奄。若是他老人家知道僅僅以犧牲他為代價而剿滅一只危害人間的妖物,想必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也會夸贊我這孫兒!”
“蘇老爺子”本以為拿捏住了蘇尋的要害,誰知眼前這不孝孫竟是如此想法,趕忙氣急敗壞的往后一跳,避開蘇尋攻來的殺招,陰陰說道:“你可不要得寸進尺,難道你認為憑你這連入門都不算的梵金印記能夠滅殺我?”
蘇尋冷冷一笑,但妖物忌憚的話語卻反而讓他松了口氣:“不試試怎么知道呢?爺爺等著孫兒,孫兒這就給您報仇,以慰藉您在天之靈。”兩段話雖是對同一個人說,但語氣和表情卻截然相反,一句殺意盎然,一句恭敬有佳。
妖物見要挾蘇尋不成,后者反而運轉佛印殺來,來不及大罵便轉身而逃。要知道這具軀體雖然已經被他占據,但原主人的神魂一日不滅,它就無法全身心的占據并運用這身體,自然使得它的實力大打折扣。
此刻被專門鎮殺妖物的梵金印記逼的節節敗退也是情理之中。更何況在它看來,自己以蘇老爺子的性命威脅,蘇尋應當是不敢輕舉妄動才對。誰知這貨如此生猛,竟連自己爺爺性命都不顧了。
至于為何不將蘇老爺子的神魂直接吞食,那是因為此妖前些日子因傷之故妖力大降。再者則是對泗水亭福德正神的忌憚。雖然在它們妖圈中已經流傳出泗水亭福德正神已經道消的消息,但它卻惜命的緊,在這則消息還未被完全證實前,他是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來吞噬蘇老爺子的神魂的。
正是這多方面的原因造成了實力遠在蘇尋之上的黃仙被蘇尋攆的滿院子亂跑的結果。
蘇妖二人對彼此皆是有所顧忌,但蘇尋巧妙的掩飾了自己的心思,這才在這場對峙之中占據了主動地位。
同時在知此妖忌憚佛印后,蘇尋原本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了下來。但同時對一道言的身份愈發好奇了起來。這位佛門神僧的隨手一道法印,不僅解開他自己的口耳之癥,并且在其體內潛伏八年后依然能夠讓眼前這只妖力不弱的妖物驚懼不已,他到底是何修為,是何身份?
當然這一切蘇尋已經來不及細想,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拖住這只妖物不讓其亂跑。
“妖物納命來。”蘇尋催動佛印乘勝追擊,同時大喝:“休得亂跑!壞我爺爺之軀。”
一人一妖開始在這不大的院子里追逐起來。
時間在二人的追逐與對峙中緩緩流逝,直至天空亮起了魚肚白。院子外更是傳來了一聲聲公雞的啼鳴。
“不好!今晚被這小子拖住,一件正事都未辦成!一旦烈日當頭陽氣大盛,我的主意識只怕又得陷入沉睡了!”妖物見東方朝陽將要升起,陰氣漸弱,不禁開始焦急起來。
“蘇小子,難道你真的不在乎你爺爺的死活了?我實話告訴你,你爺爺的神魂還未被我吞噬。但若是你用梵金印記滅殺我,我保證你的爺爺也會隨著我一同消散。”妖物見時機已去,同時也在交手中發現了蘇尋不敢真的滅殺自己,不得已只能停下來與其交涉一二。
蘇尋此刻自然也是硬著頭皮強撐著。一夜未眠加上聚精會神的催動佛印早已讓他心力不濟,若不是心系蘇老爺子安危,他早已不顧一切將佛印祭出了。
“哦?我如何知曉你所說之話是否欺瞞于我?”蘇尋見妖物主動透露爺爺還活著的消息后也不再為難,將祭出的佛印緩緩收了回來。
“哼!昨晚你未死便是最好的證明!”妖物忿忿不平,似乎是在懊悔當時沒有冒險一試,宰了眼前的小子:“若不是那老頭的神魂在我想要殺你之際拼死阻攔,你以為你還有機會在此與我周旋?”
蘇尋聽聞心頭一震,雖然他面無表情但心里頭卻是已經信了七八分。
當然,這其中自然也有妖物夸大其詞的成分。
昨夜此妖不知以何種手段讓蘇尋昏睡后,本想殺了他一了百了,但危機時刻后者佛印主動自其眉心飛出護主,在加之蘇老太爺神魂干擾,這才讓蘇尋險象環生。

風傾白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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