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月藏軒洞
石門戛然而停,塵埃四散,隔著灰朦也能清楚看見門后幽暗的青石甬道。
眾人皆知珍寶就在通道后面,卻沒人敢率先走進去。畢竟誰也不想用命去檢驗機關是否失效,即便是在用樹枝石塊試探后。
一時大家竟都收起了幾息前還尚在的狂熱,默不作聲,面面相覷。風略過還不算茂密的樹蔭,發出沙沙的聲響,好似在嘲鄙這些人又怕晚人一步搶不到好東西,又不愿當出頭鳥吃了暗箭。
在寶物的誘惑下,人群中的勇夫終歸站了出來,打破這可笑的局面。
“哼,一群懦夫,既然沒實力又沒膽子,還來此地做甚?還是早些回家躲著去吧。”
聲音震耳欲聾,使得眾人都朝著聲音的源頭看去,只見萬獸山那幾道魁梧的身軀正向洞里走去,領頭那位都已消失在黑暗中。
望著人家的后背,后頭的眾人發出窸窸窣窣到有些許嘈雜的聲音。或是佩服,或是羞愧,或是不屑,或是嘲諷。但不管是怎樣心態的人,都在努力邁著大步跟上。
通道不算長,也就六、七丈的樣子,即便是小心翼翼的摩挲緩步,也才花了半柱香的時間。
“果然此處別有洞天!”
走出通道,眾人皆驚嘆著抬頭,印入眼簾的便是一尊人身石像。石像有丈余高,負手而立,不怒自威,雕工甚是精湛,連衣襟褶皺也被細細刻出。
石像后方有一小潭水,倒映洞頂嵌著的密密麻麻的夜明珠,每顆都有人頭大小;后面則有一排石門,共有十二扇,每扇石門上都刻著一只活靈活現的動物,而石門關著的應該就是眾人夢寐以求的寶物了。
眾人也顧不得借著夜明珠觀摩石像,便看見有十二波人大步走向那十二道門,后面的人只得攥著武器緊緊跟隨,生怕搶不著寶物。
站在石門前一眾里的領頭人皆手持玉肖令,對準石門旁的凹槽插入,卻等門開啟半人寬便又抽回玉肖令,隨后喚同伴在外執器列陣,自己則側身進入石室內。
雖說都有人被擠到潭水處,卻還是覬覦他人沒有出手,一時間眾人紛紛在外候著。
“他們為何只打開這么點,如此進出如何方便?”亥門前混在人群中的光頭大漢問。
“我估摸著應該是為了防止眾多人員硬闖進去。這樣開門即便有人能突破陣型,也只能一個一個進去。此外,這樣還讓同伴遮住了外邊眾人的視線,讓其看不清里面之人拿了什么好東西,能大大消減引人眼紅的幾率。”依然是他旁邊精瘦的大漢解釋到。
“這樣豈不是好東西都叫他拿完了?咱們等下還能撈到什么?”
“慌什么,這王家經商多年,哪樣金銀財寶不是放在這亥門之后,他一人能拿得了多少?等他出來,咱們手腳快點,必定也能賺個盆滿缽滿。”
堵在各處石門前的眾人都在一面焦躁等待一面竊竊私語。直到午門率先有一人提著一布包出來,又將玉肖令往人群中一扔。
像是投石入湖,一個小小的舉動激起了軒然大波。一時半數人都紅著眼飛撲向玉肖令,另外半數人則施展身法向石門沖去,準備爭個好位置。
但不管是搶玉肖令的人,還是想進石門的人,亦或者是拿了寶物準備趁亂離去的人都沒有發現:后面的人竟一個個倒下。
起初沒人注意,而后沒人在意,只因大家都以為這些人都是死于爭斗下做了冤鬼。直到十二洞門全部大開,大家才察覺人倒下的速度不減,好像其中有人不是來奪寶的,而是單單來殺人的!
眾人皆執兵四望,沒想片刻便找出此人,更沒想眾人竟能在下一刻不約而同將此人圍住。
眾人面前是一位大致三十六、七左右的男子,衣衫破爛,蓬頭垢面,胸前掛著一枚淡藍色的吊墜,不斷滴血的手指在訴說著眾人判斷的正確性。
“小子,你他媽是……”一大漢剛開口問,卻被男子催動身法靠近,一抓劃過喉嚨后便瞪大眼睛斷氣倒地。
“找死!”
幾乎同時,大漢身旁的隊友怒喝一聲,便一刀向男子脖子劈去,時機之巧妙,攻勢之凌厲,哪怕是尋常的三流高手都避無可避。
眼看男子就要人頭落地,誰知他卻隨意一撤腿俯腰,以一道極為刁鉆的姿勢便輕松化解攻勢。而后順勢一腳掃倒大漢,又一記鞭腿掃在即將觸地的大漢的胸膛之上,將大漢轟飛丈余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隨后男子在眾人張目結舌下緩緩站起,泛紅的眼睛如野獸般死死盯著眾人,同時從喉嚨里發出極度沙啞的聲音:“狗賊們,只要我尚存一縷殘魂,你們就休想動小姐和老爺分毫。”
男子一番話,說的眾人一臉迷惑。于是開始有人小聲議論:
“我不記得山河中有這號人,此人是誰,怎會如此厲害。”
“這誰知道?不過看他瘋言瘋語的,八成是哪個走火入魔的武怪,我聽說人一旦練功不慎……”
正當眾人竊竊私語,忽然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叫:“我認識他,他…他是蘇十三!”
“蘇十三?王府那個蘇十三?他竟然沒死,會不會說認錯了?”大家紛紛看向那個發出驚叫的人。
“不,十多年前我來洛月時便見過他,不會有錯!”
“那他怎會出現在這里,難道一早就混跡在我們當中……不,不可能,方才在洞外我將所有人都打量過一遍,絕對沒有此人,莫非……”
“那樣更不可能了,難道還有人能不吃不喝在這洞里待十五年之久?”
“你們都別他娘的在后面吹牛了,不齊力放倒這瘋子,誰他娘都別想拿到寶貝。”
……
洛月城西樂街青石巷
“大老遠來洛月,不讓探寶,還不讓比武,真是無趣。你果真是來游山玩水的?”蘇韻兒將一塊石頭踢飛老遠,仿佛在宣誓自己心中的不滿。
“姑奶奶,別瞎鬧了。出門在外,定要萬分小心,這山河間水深的很,高手層出不窮,別沾上麻煩脫不了身……你也別老惦記著寶物了,為了爭奪寶物,恐怕此時藏軒洞里已是血流成河,尸橫遍地了……”
……
洛月藏軒洞內
“咳咳,總算把這瘋子打倒了。沒想這破地方竟會出個天級巔峰的野人,氣力還像是用不完一般,還好抓到了其弱點,不然就棘手了。”
那名喚作“犀牛”的大漢抱著右臂齜牙咧嘴的盯著眼前癱坐在石像前衣不蔽體、滿身是傷的男子,眼中除了凝重竟還有一絲后怕。
破衫男子靠在石像的腳上喘著粗氣,幾次掙扎著想站起卻都是徒勞。
“東西拿到就好。”手里捏著鋼針的大漢用袖子擦去嘴角邊半干的血跡,深吸口氣又道:“你先把山貓他們帶出去,我來善后。”
“知道了,你速度快點。”說話間犀牛已轉身走向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山貓等人,隨后肩上杠一個,又用布條系在腰上拖著兩個艱難往洞外走去。
待到犀牛走出山洞,蜘蛛才緩步走到石像旁坐下。又過許久,蜘蛛才長出一口氣偏頭看著旁邊的蘇十三,卻發現蘇十三正死死盯著自己。
“你若不是非要護著這座石像,或許倒下的就是我們。人不能只為了忠心而活著。”
“咳咳,你們這些賊人又知道什么。若不是小姐和老爺救了那個將死的少年,這世上哪有什么蘇十三?有的不過是大雪下的一具枯骨罷了。”
“你們宣國人總是這樣,命便一定要用命來還,那你殺的這百來人又該怎么算?”說罷,蜘蛛不再理會蘇十三,而是緩緩起身,又緩緩朝洞外走去,只留下一句:“不過值得恭喜的是,你就快還清了。”
……
又不知過了多久,蘇十三在恍惚間竟看見了一點光亮。雖然很渺小很黯淡,卻在這黑暗中異常顯眼,讓人忍不住朝它觀望,并想要抓住它,將它牢牢攥在手心里,就像二十三年前一樣。
“是小姐嗎?此次是來引我去老爺那的吧?老爺的腿還疼嗎?小信少爺應該不再唯唯諾諾的了吧?小姐你等著,我這便來找你,我馬上便過來,小姐等等我,一定要等著我……婉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