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樹林中，我和王老師蹲在濕淋淋的地上，借著藍袍男子手機鎖屏微弱的燈光，一面面地翻看著那本魔法書的破譯筆記。
王老師翻看到一半，微微皺眉，“這點文字，很難拼湊出什么細節。”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魔法書上的翻譯稀稀落落，每一面可能破譯出來的不到一兩成。而且破譯出來的文字大多是一些常見的名詞，像“巨龍堯離”、“火焰”、“惡龍”之類的，散布在各個段落，很難猜出整段話的意思。
仔細想想，從陳警官搜出魔法書到現在，也不過兩三個時辰。警察半夜緊急把專家組織起來，快速地破譯這種未知文字，印成手冊，分發給前線隊員。專家在這么短時間內，能破譯到這個程度已經算很驚人的了。
王老師繼續說道：“剛才我聽那藍袍男子問你的問題是關于惡龍的故事的。我猜他們可能也不太清楚書里面到底是講的什么故事吧。他們可能連出現在插畫的巫師是誰都不太清楚。”
王老師翻了幾面，又沉思了一會兒，“我猜單純靠著這些翻譯出來的內容是解不了這些文字的，需要另外一些信息才行。可薇，你怎么看？”
我指指我的嘴唇，委屈地看著王老師。
王老師看著我緊閉的嘴唇，“那個藍袍男子下的應該是封口咒。一時半會兒可能解不開，看來還是得筆談了。”
他一邊思考著，一邊玩弄著圍繞在他身上的黑霧，“這黑霧我看暫時也沒有解咒，環繞在身上還怪冷的。”
我忽然靈機一動，指向王老師手上的黑霧，然后用樹棍在地上寫下“友誼契約”。
王老師看了半響才明白過來，“你是說……用友誼契約，讓我把黑霧分給你嗎？”
正是。
我當初能運用妙妙的貓飼料變物，靠的就是我私底下和妙妙簽訂的友誼契約。
友誼契約施咒后，我和妙妙就有了連接。她可以把她所掌控的東西分給我。我也可以像她一樣，熟練地掌握她所掌握的東西。
妙妙為了逗貓，花了一段時間練習，可以把貓飼料變成各種各樣的東西。我雖然還沒能熟練掌握變物，一般的東西我操控不了，但是借著友誼契約，我也能偷偷地趁她家貓不注意，把她的貓飼料變成黑蘋果或者黑蛋糕之類的東西。
這也是為什么我在離開宿舍時，帶上了貓飼料。因為那是我現在唯一能夠操控的東西。
可惜都留在了陣圖那邊。壞巫師！
王老師在地上畫了契約圖，與我擊掌三次，完成了友誼契約。
幸好定契約不用說話。我心念一動，那黑霧就飄到了我身上。
涼涼的。
我試著驅動黑霧，在手機的亮光下，黑霧像煙一樣，在空氣中形成了幾個字的形狀。雖然還是看不大清楚，但比樹棍寫字還是方便多了。
終于能交流了。
王老師忽然間站起身，從褲兜里面翻出他那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發票，上面畫了好幾個巫師留下的陣圖。
他說道：“剛剛在畫契約圖的時候我想到了，巫師的陣圖可能與這本書有關聯。雖然看起來這陣圖的文字和魔法書上的不一樣，但搞不好可以幫助我們解出更多的線索，我可以試試看。”
王老師認真地比對著陣圖和魔法書上的文字。我就坐在旁邊，靜靜看著。
======
======
可是隨著手機上鎖屏的時間過去，王老師看起來還是沒什么進展，我心沉了下來。
我有些擔心，現在可能沒什么時間再來一個個地破譯文字了。如果就這樣拖下去，拖到日出什么都晚了。
終于，王老師抬起頭來，長出一口氣：“這兩種文字應該是同一種語言，但是字母完全不相同，所以對應起來很困難。我找到了一些常用詞，像‘火焰’和‘巨龍’這些的，已經解出一些文字了，但是其他的內容短時間內還是解不出來。”
我心想：也是，陣圖的文字應該來自戈壁小國夜婁，魔法書的文字則應該是來自夜婁的后人。雖然語言可能相近，但是用的文字不一樣了。
欸……語言相近？
我回想起我剛才的做法，手一抖，黑霧在王老師面前展開兩個大字，“盲文”。
用盲文咒讓它念出來！
王老師遲疑了片刻，“是個方法……但是萬一又像妙妙那樣，把我們變成惡龍了怎么辦？”
我想到這里也猶豫起來，這個方法確實有點風險。
可是我們好像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還是我再想想辦法？我感覺我已經找到了這兩種文字的聯系。”王老師看著我。
我指了指手機上的時間，距離日出不到半個時辰了。
“好吧……這么長時間了，我確實也破譯不出什么……”，王老師嘆了口氣，退后了幾步，說道：“可薇，你試試看把它念出來的內容默記下來。我們念到最后一面咒語之前就停下來。從翻譯的內容來看，中間應該沒有其他咒語了。”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念道：“盲者開口。”
那本手冊慢慢地升起，發出橙黃色的光芒，獨自吟唱起來。
這本書原來寫的是首詩歌！
我閉目仔細一聽，是北方方言，雖然語調有些變化，但是大部分都還能聽得懂。
太好了！
看來我們早該這么做了......
王老師馬上拿起樹棍，在地上用連筆寫起來。濕淋淋的土壤松軟，很快劃出了幾道筆記。我在心中不斷默念，把聽到的歌詞變成故事，把它們記在心里。
等手冊翻到最后一頁時，王老師輕輕一喝，咒語停了下來，手冊褪去微光，啪地一聲掉回老師手里。
我睜眼一看，只見王老師坐在那里，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拿著樹棍，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土地。
地上寫滿了各種箭頭和潦草的筆記，中間有兩個大圈，上面分別寫著“丁康真“和”丁曉之“，代表著巨龍和惡龍。兩個大圈之間連起密密麻麻的線條，寫著一些備注，像極了上課時推物理公式的黑板。
我腦海里面慢慢回憶起我所編織的故事。黑霧跟著我的指引，化為一只冰筆，在地上的筆記旁寫了起來：
“丁康真和丁曉之是兄弟，都是修煉火焰的巫師。弟弟生下來雙腳殘疾，無法工作，為了逃避眾人的目光所以住在郊外。臨死前，父親囑咐康真撫養弟弟，每個月送一包糧食過去。”
我回想著會客室的對話，這和巫師的說法對上了，他確實說過他是惡龍的哥哥。
“但是時間長了，每日辛苦工作的丁康真也漸漸反感，覺得弟弟像個累贅。”
“丁康真在曉之家里意外發現了寫著曉之名字的銀色手環。”
這應該就是巫師在會客室向我們拿出來的銀色手環。
“回去家里后，他懷疑弟弟瞞著自己，跟其他人做生意有了收入，但是沒告訴自己，天天吃著自己寶貴的糧食，還把錢存下來買貴重的手環。”
“康真越想越氣，停止了向弟弟送糧食，想要餓他一個月。”
“沒想到過了半個月遇上暴風雪，康真無法出門。弟弟把存糧吃完后，在大雪中活活餓死了。”
我默默哀嘆一聲，這也太慘了。
“丁曉之死不瞑目，于是化為了惡龍，噴火吃人來滿足內心的饑餓。唯一害怕的是寒冷，所以躲在火山中。”
“丁康真發現銀環原來這是母親攢下錢來，偷偷送給弟弟的禮物，后悔不已。暴風雪后，他拿著糧食去找弟弟，卻發現它已經變成了惡龍，記不得往事，直接把哥哥殺了。”
“死后，康真化為了巨龍堯離，淚水化作了三天三夜的大雨，形成了戈壁沙漠的大湖，世世代代等待著弟弟的原諒。”
后面是一堆非常長的吟唱，跟前面的故事完全連不上，因此我就默記到這里，一抬手，黑霧飄散，回到我手中。
王老師怔怔地看著地上的文字，長久才出聲：“可薇，我覺得我們可能想錯了。”
我轉頭望向王老師，黑霧在他面前打出一個“？”
王老師接著說道，“我感覺妙妙中的不是變身咒，是扮演咒。”
他從我手上拿過手冊，翻到惡龍吃掉巫師的最后一面，指著那段翻譯文字說：“這段咒語，從翻譯過來的內容看，很像變身咒。但是這本書念這段咒語時很特別。它沒有直接地把咒語念出來，而是用了一連串的詩歌來表達。用這種形式來表達，是起不到變身咒的效果的，但是特別像扮演咒的形式。”
我一頭霧水，黑霧變化，“扮演咒？”
“是的，扮演咒和變身咒最不一樣的就是，扮演咒沒有解咒，只有當被施咒者完成扮演的角色后，他才能變回原來的樣子。”
我內心一緊，那說明妙妙……
王老師嘆了口氣，“如果妙妙是那只惡龍，那么看來，我們需要按照巫師說的，在夢里把銀環還給他才行。”
“不然妙妙就會永遠作為惡龍，停留在這個世界。”
我們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本以為找到變身咒的解咒就可以了，沒想到還是要找到色拉巫師。
我回想起在警營時，那個沖天而起的大火。那應該就是巫師在試圖制服惡龍了。
不知道警隊是不是也在那里交戰？
也罷，看來我們終究是要去找巫師了。
我看向王老師，卻發現他眉毛舒展開來，臉上露出難得的輕松。
王老師站起身來，舞動雙手，只見他身上的黑霧沖天而起，寒氣將頭頂上的樹葉變成了冰雕，落了下來，露出天上的一輪明月。
他看著目瞪口呆的我，笑著說道：“既然已經知道該怎么做了，那就去吧！”
“我們把妙妙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