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山脈,晴水源頭從山頂皚皚白雪中流淌,溝壑縱生中,匯向平原。
一隊人馬沿著晴水旁,一條大路進發,不足百人,馬車里馱著貨物,是些獸皮,竹筍等具標志性的特產。
為了保存筍子,筍皮未剝。
此時一個少年倚靠在筍車上,手里拿了根筍,邊剝皮邊吃,專挑筍尖香嫩的部分。
這筍是青竹峰特產,口感脆嫩,未有苦澀,嚼在嘴里有一絲甜,但更多的是特有的清香。
“哥,你說你這次下山是為了賺銀子?那有什么好賺的,缺錢了讓秦二叔給你一些不就好了,再說你也用不到哇。”
倚靠在筍車上的少年,正是蕭長旌,他嘴里一邊嚼著筍一邊說,發出脆響。
蕭墨盤坐在筍車上,他正計劃著到晴水城安排:“陸先生說的是對的,容易得到的東西,往往顯現不出其重要性,有一天失去之后,所有與之有關的難題都會接踵而至!”
蕭長旌狠狠咬了一口筍,對蕭墨這種云里霧里的答話,很是不解,嘴里嚼著筍含糊不清:“跟陸先生學傻了吧。”
說完,蕭長旌自顧自的吃筍,不再理會哥哥。
蕭墨也不在意,右掌摸向胸口。隔著衣衫,他都能感覺到乾心軟甲順滑、堅韌的質感。
臨行前一天在藥廬內,陸子善將這件乾心軟甲給了蕭墨,也沒多說其他,只是告訴蕭墨,叫他拿回去貼身穿上,睡覺也不要脫。
一如既往,陸子善沒有過多解釋,蕭墨想要詢問,卻被陸子善催促著離開。很顯然,關于這件軟甲,陸子善不想多說一句。
這乾心軟甲貼緊身體,輕便異常,將胸腹以及腰背護住。
蕭墨試過了,穿在身上,用尖匕刺擊時,竟然沒有感覺,更加用力時,只會感到軟甲裹的更緊一些,全然不會受到傷害。
這乾心內甲不知用什么材料制長,單是嵌合工藝就很精巧,蕭墨雖摸不透制作工藝,但也能大概觀察到其如何卸力。
每當有受到重擊,這乾心軟甲受力部位,便會將力道逐層傳導,直至傳達每片鱗甲,軟甲因此便會受緊。
這種卸力之法,蕭墨從未見過,他想這次晴水之行結束后,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盤坐在筍車上,蕭墨望著行進的隊伍。這次,可是真正的離開青竹峰,舅舅他們也沒有隨行。
隊伍里,都是蕭族耕作打獵的普通人,他們用獸皮等一些青竹峰特產,去晴水城售賣,再換取一些需要的物品。
這次采購中,幫蕭墨試通腸膏的張姓漢子也在,因為隊伍需要醫師,所以蕭嵐也一同前往。
整個隊伍中唯二的修行者,就只有蕭長旌與蕭嵐了,蕭墨會搏殺術,加上煉制的毒藥,以及玄青刀,從戰力上,他算半個修行者。
晴水城是西南一隅普通民眾聚居,而形成的一座城市,城中都是交易的凡人。
算算時間,已經有十一年沒出現修行者的消息了,在普通人眼里,修行者都是仙人,是需要仰望的星辰。
蕭墨從小生活在青竹峰,對此感覺并不明顯,在他的身邊,縱使像舅舅秦二叔他們這樣強大的修行者,對待普通凡人,也是很寬厚的。
甚至比自己年長的老人,他們也是很尊敬,完全沒有因為自己是修行之人,就高高在上,這點,從蕭楓對衛婆婆就能看出。
然而那是青竹峰,是蕭族。青竹峰以外的世界,可就沒這么美好了。
普通凡人見到他們口中的仙人,不管是通一脈還是小周天,都會俯首而拜,這個修行者橫行的世間,凡人的生命比草芥還要低賤!
然而大多修行者都有門有派,宗門會對其有所規束,那種大肆屠戮凡人的事并不會發生,但就算失手殺死幾個凡人,他們也不會受到懲罰。
再者說,修行之人,修的是清心寡欲,煉的是求仙大道,并不嗜殺,手上染血,對求道之路大有壁障。
因此他們也不會與凡人有所接觸,也完全沒必要與凡人接觸。
但也不排除一些兇狠嗜血的修行者,他們往往在修行途中不能精進,或是功法桎梏,無法再進一步,亦或是走火入魔,魔障纏心,性情大變。
然而這些都是少數,一旦出現,往往都會被仙門誅殺!
路上傍水而行,景色秀麗。依靠馬力,到晴水城,大約是七日的行程。
路上蕭墨仍不忘記訓練,他會跳下馬車,跟在隊伍后邊奔跑,每每大汗淋漓,力不能支,才會跳上馬車,暫時休息。
這日,離晴水城只剩兩天路程。
天色漸晚,蕭族車隊在晴水旁安營扎寨,大家都在準備晚炊。
蕭墨想要幫忙,被族人拒絕,叫他好好歇息,這些他們來就行,蕭墨便也不再強求。
營地旁,蕭墨尋到了一棵樹,約碗口粗。趁這段時間,蕭墨想練習搏殺術。
近四十天的練習,用腰部發力的技巧日益嫻熟,蕭墨腳掌猛的一踏,腰身扭轉,將力量傳導至肩膀,猛的一撞,整棵樹被撞的晃動,還落下幾片綠葉。
蕭墨對自己的表現還算滿意,緊接著,肘、拳、腿,凡是秦虎教過他的,都被蕭墨狂風驟雨般的擊打在樹干上。
上肢發力,肩、肘、拳,都離不開腰,蕭墨一陣連環肘擊,背肘,頂肘,打的樹冠枝葉搖墜,樹葉紛紛而落。
期間穿插各種直拳,勾拳,掃腿,鞭腿,肩撞,進攻之勢,密不透風。若是一個壯漢面對如此擊打,想必也撐不過幾息。
這只是對著樹干練習,依照秦虎與陸子善所教授的,若是面對敵人,這些攻擊都將會以刁鉆的方式,命中要害。
心口,脖頸,臂窩,肋間,左右腹,蕭墨有把握一擊,就打倒一個普通壯漢,甚至未能通脈,尚在沖穴的修行者也可以一擊打倒。
當然,一切的前提都是對方不了解搏殺術。
秦虎早些年修行之時,因為是散修,缺少秘術,便對拳腳搏殺異常重視,與人戰斗時,用先天之氣裹挾拳頭肩肘,近身搏斗。
與其戰斗之人,肉身搏斗經驗往往沒有秦虎豐富,被其纏住,艱難招架,苦不堪言。
可以說,肩肘搏殺術,是秦虎自創的。底蘊強大的修行者,往往用不到練習肉搏。
而大多數散修,都傾力尋找秘術修習,對肉搏并不重視,用先天之氣催動秘術殺敵,是他們所追求的。
修行到最后,先天之氣護佑全身,肉搏已經難以取得有效的殺傷,修習威力強橫的秘術才是正道。
這也是為何修行者不看重肉搏的根本原因,奈何秦虎早年太過潦倒,要想提升戰力,只得苦苦練習搏殺。
秦虎教會蕭墨肉搏,加上陸子善腑臟經、穴位圖理論糾正,這搏殺術已經堪稱一大殺招。
普通人以及修為稍弱的修行者對上蕭墨,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厲害,厲害呀,不行,這次回去后,我也要秦二叔教我。”蕭長旌不知何時啃著竹鼠,在一旁看蕭墨練搏殺術。
一番練習下來,蕭墨出了一身的汗,吃下一粒雪融丹后,向蕭長旌走來:“當初秦二叔要教你時,你可是嫌累,死活都不肯練。”
“悔不當初啊,我這不是迷途知返了嘛。”
“我看你這是恬不知恥!”
一夜過后,清早隊伍繼續趕路,朝晴水城進發。
與此同時,青竹峰來了一隊不速之客,讓秦虎等人警戒起來。
自從上次圍獵,到現在已有三個月時間,黑袍人一事,唐靖忠與齊信義回來后,就告訴了一眾高層。
三個月時間都過去了,況且他們下手干凈,所有黑袍人連渣都沒剩下。
此時蕭族一眾人議論紛紛,他們看到秦虎唐靖忠等人帶著一行人朝前庭去了。
“老朽貿然拜訪,諸位仙友莫要責怪,哈哈。”一身穿麻袍的老者對著以秦虎為首的一眾人揖手而拜。
秦虎等人也回禮。
這一行十七人,為首之人便是先前說話的老人,老人身旁還跟著一個中年人,那人眼神銳利。
“哪里哪里,各位拜訪,是我族榮幸。”秦虎朗笑,和老者客套,說著,便走到前庭,請老者步入客堂。
此時齊信義唐靖忠等人元神傳意,他們早已看透這行人的底細。
老者通五脈修為,其身后男子通四脈,另有五人通三脈,余下人皆是通兩脈。
早在這行人上山時,秦虎他們就有所察覺,此時除過秦虎外,唐齊兩人將氣息壓制在通四脈,其余人通三脈至兩脈不等。
秦虎也將氣息壓制在通四脈巔峰,這才有了之前一幕。
老者與秦虎坐定,秦虎笑道:“仙長來的不是時候,恰逢我族族長外出,現由鄙人打理家族,多有怠慢,還望仙長包含。”
“不妨事,不妨事,貴族青年才俊眾多,意氣風發,族長忙些,在情理之中,哈哈。”老者與秦虎一陣寒暄。
一番談論后,秦虎等人也是知道了老者的來歷。
“那敢問丘老,今日來訪,可是有重要之事?”秦虎問道。
原來,這一行人是霧山丘族之人,老者便是丘族大長老,丘道成。那男子則是丘戰。
“不瞞秦總管,老朽就直言不諱了。”丘道成不打算繞彎子,直接道:“三月前,我族二長老,在西南山脈,靠近蕭族所轄之地內失蹤,自此不知去向。”
丘道成嘆了口氣,又道:“三月時間,我族派人探查許久,皆未發現其蹤跡,這讓我族上下惶恐,一行二十幾人,難道還能憑空消失不成。故此,才來拜訪,望能得知一些消息”
“哦,秦總管莫要誤會,老朽并未是懷疑貴族,只是尋三月未果,屬實沒有辦法,這才前來拜訪詢問。”
丘道成說出來因,蕭族所有人都明白過來,齊信義元神傳意:“老秦,要不要殺了他們,我保證連灰都不會剩下!”
“不行,此法不可取,若是殺了他們,蕭族在西南藏身的消息也會暴露!”唐靖忠傳意。
一時間蕭族眾人元神傳意,爭執不下。
“是這樣啊。”秦虎開口,眉頭微皺,以示惋惜,旋即又道:“那么丘老可知,二長老在西南山脈時,具體是多少人,身穿何種衣物,我問問族人,他們或許曾看到過。”
秦虎問出這些話,丘道才想要說時,略微猶豫了一下,思慮一瞬,道:“二長老一行二十三人,至于穿衣,那是他們自由,老朽不得而知。”
丘道成語畢,秦虎便問向眾人:“你們可曾見過丘老所述的一行人?”
蕭族在場所有人都答:“未曾見過,希望丘老說的具體些。”
一時間客堂眾人,議論紛紛。
丘戰冷眼掃過,不多說一句。丘道成捋捋胡須,看著眾人議論,心中思慮,顯然蕭族人的回答不能讓他信服。
丘道成又看向秦虎,只見秦虎依舊皺眉,儼然一副為二長老惋惜的沉痛模樣。
不知為什么,丘道成總覺得他看不透蕭家眾人,有人問他能否再說些具體消息,丘道成都是一笑:“再未可知。”
就在事情僵持,丘族人不知如何是好之時,前庭傳來一聲小女孩的喊聲:“小白,小白你回來。”
所有人都被吸引,丘道成尋著聲音看去。
唐靖忠與齊信義暗叫一聲不好,怎么忘了白狼這畜牲了。
已經來不及了,就在蕭桐喊著小白時,白狼已經跑進前庭,呲牙怒視著丘族眾人。
齊信義背過手,已經有一簇火焰燃起,蕭族眾人皆死死盯著丘族十七人。
此時若是他們有任何異色,蕭族眾人將不再掩飾,頃刻間便會將其滅殺!然后去往霧山,覆滅丘族!
所幸除過丘道成與丘戰之外,所有丘族人并不知道,那日二長老西南一行,找的是什么。還有人被白狼可愛的外表吸引,不住的夸贊。
見到白狼的瞬間,丘道成與丘戰皆是一驚,兩人對視一瞬,此前猜想落實了大半。
丘道成不虧是大長老,連忙笑說:“這小東西老朽還從未見過,很是有趣。”
丘道成捋著胡須,哈哈笑道,趕在丘戰之前將所有人目光吸引,丘戰聽到,瞬間明白,神色不變。
秦虎等人盯著丘道成,齊信義掌中火焰一漲,又是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