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矢有個規矩，每月初一十五都會召集所有親傳弟子到身邊，傳道授業，答疑解惑。
靈兮照常早早在清暉堂前的大殿等待著，滄矢的作息很規律，每日都是天剛亮便起。
眼見著時間就快到了，卻還是沒見著道更的影子，靈兮不禁疑惑起來。
道更雖然沒規矩，但在滄矢這里卻乖得很，平時也都是早早來候著的，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
天邊已經染上紅霞，旭日即將東升，道更還是沒有來，靈兮開始著急了。
她一邊來回踱著步一邊想要不要去看一眼，等到她終于做出決定時，太陽已經露出了臉來。
她看向清暉堂的門，兩扇大門依舊緊緊關著……
道更不來或許是偶然，可是滄矢呢？
靈兮心里突然開始不安起來，雖然知道清云山和滄矢都不會出事，可她還是害怕。
人就是這樣，當一切突然脫軌，當事情出乎意料，本能地，心會空出一塊。
清云山與她而言是棲身之所，是成長所需，更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留下感情的地方，她不得不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靈兮跑到清暉堂緊閉的門前，緩緩抬起手，輕輕在門上扣了兩下。
她明明沒有用力，可是指節打在門上的聲音還是非常刺耳，讓她的心都跟著顫了兩下。
“何人敲門？”里面突然傳來滄矢悠悠的聲音。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靈兮才終于放下心來，不過一想到里面沒事而她又多此一舉，倒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師尊，是我。”靈兮小聲應道。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滄矢冠發整齊地站在她面前：“靈兮？”
對于靈兮的到來，他似乎有點意外，靈兮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日子了，莫非今天不是初一？
滄矢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笑了起來：“南黎不在，我竟把你忘了，八月初一不授課。”
竟還有這個規矩，靈兮好奇道：“這是為何？”
“這……”滄矢突然不說話了，他微微低著頭，垂下眼眸。
靈兮看不到他眼中的色彩，卻還是從他身上感受到了那股淡淡的憂傷。
想必是滄矢有什么不愿意提及的往事，靈兮忙道：“弟子多嘴了，師尊恕罪。”
“無妨。”滄矢抬起頭看了靈兮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靈兮感覺到他的目光在她眼睛上停滯了一下。
“既然來了，便進來吧。”滄矢轉身往里走，靈兮一掃心中疑惑，趕緊跟了上去。
滄矢的清暉堂不論何時都是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他這里從不用弟子打掃，所以這里的一切應該都是他的那位夫人在管理。
之前聽織辰說夫人從不見外人，也不常露面，這話真是一點錯都沒有，因為身為滄矢親傳弟子的她都還沒見過自己的師娘。
靈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飄到了內院的方向，可惜從這里往里面看什么都看不到。
“止步！”
滄矢的聲音突然從后腦勺的方向響起，靈兮做賊心虛，嚇得心肝一顫。
一回頭就看到滄矢略顯嚴肅的臉：“一心不做二用，看好腳下。”
靈兮低頭去看，原來是自己已經走到門檻邊了，若不是師尊提醒恐怕就已經摔倒了。
他不會正巧這個時候回頭，所以……他早就發現她在偷看了吧？
“多謝師尊提醒，弟子……知錯了。”靈兮有點難為情地低著頭小聲道。
依照滄矢的性子，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生氣責備她，可是靈兮說完良久也沒聽到有什么回應。
她慢慢抬頭看向滄矢，發現滄矢正對著她出神。
“師尊？”靈兮小聲喊了一聲。
滄矢回神，目光在靈兮臉上停留了一會兒。
這次靈兮絕對沒有看錯，因為這次不是一瞬，他對著她的臉看了數秒之久，似乎是從她臉上想到了什么。
靈兮茫然地摸了摸自己臉上那塊丑陋駭人的地方，她臉上唯一特別之處，不就是這里嗎？
滄矢的目光隨著她的手也聚焦到那里，好像是才留心到這里似的。
如果他看的不是這里，那還能是什么，她的臉上再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了吧？
滄矢臉色已然恢復正常，道：“你夢河師叔祖有一位朋友，乃是懸壺濟世的神醫，名曰沼夷，或許他能醫你的病，為師會讓人留心尋訪。”
雖說她沒有著急醫好臉上的傷，可如今聽滄矢這么一說，她那飄渺的希望似乎近在眼前了，靈兮的聲音都透露著興奮：“多謝師尊。”
滄矢很少見她如此模樣，也會心一笑，又道：“你可是想見你師娘？”
“啊？”沒想到他會直接這么問，靈兮一時間真不知道該如何說。
“為師曾有一女，只是一生下來便不幸夭亡，過幾日便是她的忌日，你師娘近來寢食難安，心緒不佳，你與那孩子年紀相仿，你師娘見到你許能好一些。”
靈兮心中驚訝萬分，沒想到看起來淡然若仙的滄矢仙尊竟還經歷過喪女之痛。
他雖然語氣平平，可內心的傷痛是掩飾不了的，靈兮看著滄矢那張親切的臉，隱隱心疼。
“弟子明白了。”靈兮沉聲道。
清暉堂前廳的左后方有一道小門，那便是通向內院的門，也是靈兮每次來都會看上一眼的地方。
進入小門才發現前廳的后面還有一方院子，院子正中有一處荷塘，只是如今已過盛夏，早已經沒有了荷花。
荷塘邊是走廊，沿著彎彎的走廊往里面走，路過幾處屋子，這才停下來。
滄矢推門進去，靈兮便在外面候著，一邊幻想著師娘的樣子，一邊想著如何打招呼。
過了一會兒，里面傳來滄矢的召喚聲，靈兮也不想那么多了，隨機應變便是。
一進門便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檀香清幽，讓人如臨神圣之地，心中頓時暢然，再無任何私心雜念。
只是在見到師娘的那一刻，縱使是有檀香在，也無法抑制靈兮內心的高高涌起的波瀾。
剛剛滄矢說她與他夭亡的孩子年齡相仿，而依她所估，嚴清竹的年齡應該已過二十，也就是說滄矢夫妻成親已過二十年。
南黎說師娘是個普通人，若真是如此，她該是成年后才成親，如此算來，她現在應該四十歲左右。
可是坐在滄矢身邊的那個女子，眉眼如畫，薄唇如朱，膚若凝脂，弱柳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