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前上的職業學校就在現在的這所學校附近，我記得那時候當時的一個專業課的老師說：“你們現在談個戀愛算什么本事，能談到隔壁學校的，才是本事，人家那才是真的大學呢”。

　　這句話我記了很久，我也從沒想過，我會成為這個學校的一員。畢竟，是夢里才能到達的地方。

　　我當時讀的是職業學校，學校附近還有其余的三所學校，其中一所就是我現在在的大學。其實我有時候周末的時候在校外遇到過很多以前班上的同學，而其中一個關系特別好的朋友更是遇到過好幾次，她在附近做兼職，所以我總能在外面看見她，可我一次都沒有給她打過招呼。其實她挺不容易的。

　　她叫周婧晗，還有一個朋友叫郭曉蕊，她們兩個都是我在那所職業學校里最好的朋友，但是周婧晗的路很難。我記得上學的時候，學校里有個校長，因為職業學校里其實有很多個校長，到我最后走我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個校長，我只知道那個男人是其中一個。

　　他也不止是我們這所學校的校長，還是市里一所較好的高中里的校長。他年齡最起碼在五十往上走了，要告訴我這個人五十五、五十八我都是相信的。那時候啊，周婧晗因為自己是媽媽帶著自己嫁到現在的爸爸這里的，而且她媽媽嫁過來之后生了一個弟弟，弟弟小她七八歲，她們的父母又常年不在家，她和她的弟弟就是爺爺奶奶在管。農村的房子，親戚都住得很近，她爸爸的兄弟們就住在一個大院子里，小時候她父母不在家，家里的大伯、大伯娘、姐姐們，會常常欺負她，說她是她媽媽帶過來的孩子。其實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她也不知道她的親生父親是誰、除了外婆家媽媽的親戚，她連親生父親那邊的人都不知道有誰，因為她很小的時候，大概一兩歲，她媽媽就帶著她嫁過來了，可以說如果不是她的大伯一家總是欺負她告訴她這些，她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和自己的“爸爸”是沒有血緣關系的。

　　奶奶因為她是女孩子，又不是親生的，所以從小就對她弟弟很好，對她則是明顯的不好。她在初中畢業之后從縣里來到市里上學，其實她是開心的，因為她終于脫離了那個家庭。那個時候我每周有兩百塊錢，她一個月只有五百，她給她媽媽打電話讓給她轉些生活費，是她爸爸接的電話，說不是前兩天剛給她轉了五百嗎？怎么幾天就沒有了？

　　他爸爸說讓她媽媽轉了，但是這邊她根本沒有錢，她爸爸就認為她亂花錢。從這件事之后，她就開始在外面找兼職，因為我們是職業學校，所以很多老師有兼職或者全職工作的門路，有一次她說周末要去找兼職，學校里一個老師給她介紹的。我以為只是普通的介紹工作而已，結果周六她回來，告訴我們工作沒找到合適的，那個老師陪她跑了一天，還請她吃了一天的飯，從早到晚。

　　我當時和郭曉蕊對視了一下，我說：一般咱們學校的老師會給學生介紹工作沒錯，可我沒聽過誰陪學生一起去找工作啊。

　　我和郭曉蕊都察覺了不對，她說明天還要去找工作。我和郭曉蕊不放心，讓她要不就別去了，這樣的人總覺得不是什么好人啊。

　　然后周婧晗給我們講了這個老師的事情。他現在是單身，年齡有些大了，男老師，他曾經是當過兵后來娶了司令的女兒，因為她是病人，悉心照料，可還是結婚不到兩年她就去世了，這么多年他一直未娶，不是說兩個人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這么些年沒遇到合適的。

　　得，悲情人設。這是我和郭曉蕊聽完的觀后感。

　　我們不知道周婧晗的腦子是怎么長的，很多沒辦法接受的事，一看就有問題的事，她好像沒有能力去分辨。

　　我和郭曉蕊讓她第二天不要去了，可她非得認為這個老師就是人好，別的真的沒問題。我們拗不過她，我讓她走到哪兒都發個消息，有事就打個電話，我們直接過去。

　　第二天她走了之后，我和曉蕊討論了一下，我說聽周婧晗說這個男人年齡不小，總不至于把她當女兒吧？可他不是沒孩子嗎？然后曉蕊用像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當時還沒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晚上學校快關門的時候周婧晗回來了，她拿了很多東西，一個不大的玩具熊，她說一百多，一個涂臉上的綠豆面膜。她說今天本來說去找工作的，可是那個老師說今天先休息一天，昨天走一天也累壞了，今天就帶她去了游樂場，玩了一天。

　　晚上去吃飯的時候，她說聽到別人在說，不知道她和那個男人是父女還是...

　　這時我看了一下曉蕊，我突然明白她上午的眼神。說真的，我不覺得一個陌生人會莫名其妙的對你好，而這個所謂的老師，也超出了老師的范圍，他越界了。我們學校有很多老師，也有專門給學生推薦工作的，哪個老師不是給你個地址就自己去了，誰會陪你一家一家的去詢問？

　　我覺得這個老師真的太好了，好得過了頭，那就不能說是好了。

　　我記得我三伯的女兒上學的時候，高中，她的男朋友給她買了一部手機，智能手機，但是很便宜，幾百塊錢。當時在親戚家，三伯娘看著姐姐的新手機問她，姐姐說是朋友送的，她媽媽很開心，因為她是出了名的愛貪小便宜。當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我爸就說了這件事兒，他說：你一定要記住，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會無條件的對你好以外，別人都不會，尤其是一送就送個幾百上千的東西，更是不能收，因為在我們這個年齡，我們同學朋友之間送的禮物都很輕，但是心意是無價的，像這種動不動就送這么貴重的東西，一定是有所圖，可偏偏這個年齡你們其實什么都沒有，那你要怎么還呢？

　　可即便是爸爸不說我也是知道的，從小學習的第一個就是陌生人或者別人的東西，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更是不能吃，我也沒辦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別人對我單方面的付出。我和曉蕊把這些都告訴過周婧晗了，她是一句也沒能聽進去，她說那個老師很有錢，是幾個學校的校長，自己也是做生意的，不差這點錢，因為吃飯的時候她說過要買單了，可那個老師說不差這點，她也就才算了的。

　　我知道，她是個好女孩。

　　第二個周末那個老師又找借口說有個不錯的工作，問她要不要去看看，她還是去了。

　　下午她給我打電話，讓我到校門口去，我看到她和一個男人在爭辯，那個男人很胖，也不高，看上去是有五六十歲的人了。我走過去聽到那個男人說你吃我的拿我的，我還給你買東西，你以為憑什么？周婧晗也不示弱說把錢還給她，我剛走到面前周婧晗就拉著我去取錢，我問她還有沒有錢，沒有我這里還有，她說剛好夠。

　　她銀行卡里還有七百多塊，她就取了七百出來，我說你怎么取這么多出來？你們也才玩一兩天沒花到這么多錢吧？可她說那個男人說她花了他六百多。我當時心里一萬個草泥馬想說，算這么精？可沒辦法，誰讓你要拿別人手軟呢？

　　我陪她走過去，那個男人還在那里等著，她拿出七百塊給那個男人，說：還你了，不欠你什么了。那個男人又說幾句打擊周婧晗的話，說她以為自己有多好嗎？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氣，一個窮學生。

　　周婧晗沒說話，我也是這時才真的知道這個男人的想法，之前我只是有過這種想法，卻沒敢肯定，因為我覺得這個男人歲數挺大了，農村孫子都有了，不至于來欺騙十五歲的女孩子吧，可他真的是。

　　我說：你好幾十歲的人了，居然想找學生？她才十五歲，你都多大歲數了還想老牛吃嫩草？花你點兒錢還算得這么清楚，真是極品。

　　那個男的說：管你什么事兒。

　　我拉著周婧晗就走了，路上她沒說過話，含淚欲灑的模樣，挺讓人心疼的。回寢室她就在床上躺著，我和曉蕊說出去買點兒東西。路上我說了剛才在校門口發生的事，我說我是真沒想到這個男人是這種想法。曉蕊說那天周婧晗第一次說的時候她就猜到了，只是說過她作用也不大，而且她也沒遇到過這種事，只能說猜到了，但也不敢肯定。我說這種念頭其實我有過，但是我也是覺得不可能，所以才......

　　說到底，還是我們遇到的事兒太少了。

　　自此這件事兒過后，她就在學校對面找了一個周末服務員兼職的工作。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她是情商低還是真的傻。我們去她工作的地方吃飯，要了一個小菜，她很大聲說這個是手捏的，讓我們別吃。當時我和曉蕊都尷尬地想找個地縫鉆下去，一個勁兒的拉她讓她別說。

　　她每次都會像這樣很丟人，很尷尬，可每次撞她提醒她，她也能知道這樣不對，我以為我是了解她的，可我發現不是的，我不了解，曉蕊也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