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興此時心潮澎湃，好似又回到了之前跟在景王殿下身邊的時候，追韃?，誅伏渾，橫掃百里，報仇雪恨。

　　既是為家，也是為國！

　　跳梁者，雖強必戮！

　　是啊！

　　即便八千韃?身經百戰又何如？

　　我一萬漢軍新兵仍可戰勝！

　　即便伏渾強大又如何？

　　我一人仍可斬殺！

　　而這，全都是劉庇使其實現的。

　　現在亦如是！

　　八萬韃?團團包圍又如何？

　　自可一戰而勝！

　　“好！”

　　一道滿是贊嘆的聲音響起。

　　這是孫知策第二次說好了。

　　司良臣眼中同樣興奮連連，更加慶幸劉庇作為景州之主，也更加堅信護其安全的信念。

　　哪怕身死。

　　顧繼業又是一聲大吼：“雖強必戮！”

　　五萬漢軍無人響應，但那高昂的斗志，眼中誓死的決心，足以說明一切。

　　此等斗志，如此士氣，漢兵哪里還有恐懼之心，現在滿腦子都是與敵廝殺，槍穿敵人胸，身染敵人血。

　　顧繼業覺得此時漢軍以一敵二都不成問題，問題是韃?有十萬兵嗎？

　　根本不夠殺！

　　烏斜面色鐵青，他現在甚至覺得劉庇的威脅遠在孫知策之上。

　　戰前動員，鼓舞士氣是極其重要的，如果效果足夠好，能達到事半功倍的地步。

　　可使軍隊實力提高幾倍。

　　而劉庇蠱惑人心的手段，令烏斜感到恐懼，僅僅幾句話就調動了軍隊的斗志，鼓舞了士兵的士氣。

　　此等手段，是領袖級別的。

　　烏斜現在進退維谷，若此時進攻，五萬漢軍已成為一塊難啃的骨頭，想要嚼碎，可不止崩掉幾顆牙齒那么簡單。

　　可若一直拖延，漢軍士氣也難以短時間下降。

　　總不能一直這么耗著。

　　早知道，還不如一開始就進攻。

　　至于招降一事，完全可以活捉孫知策嘛。

　　正當烏斜左右為難之際，一直旁觀的左伊忽然開口道：“甘興！”

　　左伊看向甘興，幾個月的攻城，左伊早已知道誰是甘興。

　　當然，他也知道伏渾是死于甘興之手。

　　“你殺我侄兒伏渾，手段太過殘忍血腥，此事今日當有個了結。”左伊說道。

　　冒鞮疑惑的看向左伊，雖說現在左伊與他聯合對敵，但遠沒有到冰釋前嫌的地方。

　　左伊稱伏渾為侄，不知要動何種心思。

　　烏斜當然也知左伊與冒鞮之關系，知道左伊肯定有些謀劃，所以沒有開口說話，靜待其下文。

　　“這樣吧，你們誰要是殺了甘興，我便放其一條生路，讓他平安回到景東關。”左伊望向漢軍道。

　　烏斜眼睛一亮，他明白左伊這是要瓦解漢軍的團結。

　　其實他已發現五萬漢軍并非鐵桶一塊，其中大約有兩萬余人，體質不強，神情有異。

　　他們正是突破口。

　　“我知道你們擔心殺了甘興會被孫知策等人斬殺，不過你們大可放心，我與烏斜、冒鞮必會護你安全。”

　　“若你們覺得殺完甘興之后，無法安然回到景東關，也沒有關系，盡可來我韃?，你們會成為我韃?的座上賓。”

　　左伊更是心思歹毒道：“當然，若是甘興你自己主動自盡，說不定我們會放你們所有人一條生路。畢竟我們也不想兩敗俱傷。”

　　烏斜深深看了眼左伊，他這才是真正的誅心。

　　先給漢軍找一個替罪羊，讓漢軍將所有的恐懼與壓抑全部轉移到甘興身上。

　　說白了，就是給了漢軍一個看似能得到的退路。

　　人一旦有了退路，決心什么的就會大打折扣。

　　這時，不管有沒有漢兵出來殺甘興都無所謂了，漢軍士氣已經動搖了。

　　而且，左伊還將漢兵與孫知策等將領給對立起來。這些漢兵知道只要他們敢殺甘興，孫知策定不會放過他們。

　　雖然也知道殺甘興不對，但有些漢兵心思就是已經活泛，這就與孫知策等人產生了隔閡。

　　然后左伊又提出一個觀點：甘興自戕，可保漢軍無恙。

　　甘興自殺后，韃?肯定也不會退兵，這是顯而易見的。

　　可在如今的局面中，就是有人會相信。

　　就是有人覺得甘興應該舍小我為大我。

　　將苦難推于他人，將罪責怪于他人，乃人之劣根性。

　　永遠都改不了。

　　不論甘興自殺與否，間隙已產生，斗志也有了縫隙。

　　果然，漢軍的步伐已經開始凌亂。

　　雖無竊竊細語，但有漢兵眼神已不斷飄向甘興。

　　尤其是代州與永州之兵。

　　他們心思開始活躍。

　　沒錯，甘興做法實在太過。

　　是啊，手段著實殘忍。

　　這些代州與永州之兵，早已知道甘興活剮了伏渾。

　　當然，他們也知道伏渾屠了好幾個村子，其中就有甘興的村子。

　　也知道伏渾將村子里的婦女盡皆凌辱。

　　但他們刻意選擇遺忘。

　　他們只愿去想伏渾的慘死！

　　與罪者共情，可以讓他們心有慰藉，覺得自己本心還不壞。

　　他們認為甘興應該主動自殺，換取左伊口中對我一條生路。

　　雖然他們也認為可能性小，但總要一試！

　　用他人性命，換一個機會。

　　不虧！

　　孫知策自然能感覺到軍隊氣氛的變化，他沒有憤怒，甚至覺得可以理解。

　　還是因為代州與永州之兵訓練太少。

　　他自信景東關之兵絕不會有那般愚蠢的想法。

　　殺甘興或者讓甘興自殺，不管哪一種都不可能。

　　覺得甘興手段殘忍，那伏渾的行徑算什么？

　　非人哉。

　　若是主動將懲治畜生的甘興殺死，那他們這么多年守衛邊境豈不就是個笑話。

　　以后若是再出現一個斬殺韃?之人，韃?軍隊一威脅，那是不是還要將其殺死，以息韃?之怒？

　　孫知策并沒有多做什么，因為他知道代、永之兵只敢心里想想，絕不敢做多余的事。

　　但左伊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顧繼業就直接了很多：“我平生聽過的笑話不多，這個尤為可樂。左伊沒想到你還挺可笑的，盡說些不著調更不可能的話。”

　　左伊沒有理睬顧繼業，依舊看向漢軍道：“我知道你們都希望能活下去，都不想死……”

　　左伊打算再添一把火，繼續動搖漢軍士氣。

　　劉庇打斷左伊的話，同時也防止漢兵心思的繼續活泛，說道：“左伊，本王勸你不要再費口舌之功，更不要妄圖以死亡威脅我漢軍將士。”

　　劉庇大聲駁斥道：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