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懶的話咄咄逼人,字里行間流溢絲絲縷縷的尖酸,不留情面。
據(jù)說話不多的人一般都“靜若處子,動似脫兔”這點,寧謐見識到了。
時間像停滯半晌,任懶平靜好思緒,“對不起冒犯了”她恢復以往的謙遜,低眉順眼的樣子讓人覺得剛才只是幻覺罷了。
任懶道完歉,替時醞蓋好被子后從容地走出了病房。
寧謐眨著一泓煙波,一聲感嘆自瓊鼻漫出。
大抵只有如此自持含蓄的喜歡才足夠綿長久遠,才能配得上同樣深沉專情的時醞吧。
寧謐看著病床上睡著的人,笑容無奈。
在仰慕她的一眾追求者中,時醞是最優(yōu)秀的,也是最正經(jīng)深情的。
可惜,她真的不喜歡他的氣質,提不起興致來。
有些事情是道德倫理也難以評判的……
那一次時醞昏迷了三天,任懶也心不在焉了三天,醒來的時醞很快恢復了正常的學習生活。
好像這次昏迷在預料之中。
時醞面對同學的關心時,會十分隨意地回一句:“積勞成疾,大概命不久矣”
同學們被這句看似玩笑的話震得都有些愣。不只因為“時嚴肅”同學罕見的俏皮語氣,也因為他面上如此釋然的淺笑——
找不到緣由地讓人心疼。
任懶聽父母說,“時家人基因遺傳地體力過人,在運動方面有與生俱來的天賦,只是每個人都會或多或少染上這樣那樣的病,治好了的是運動界佼佼,治不好的英年早逝的也不少……到時醞這一輩,也不知道誰能挺過去。”
那一刻,她好希望時醞不是什么“運動神童”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少年就好了。
任懶現(xiàn)在想想,真覺得當時的想法太過天真,天真到忘了每個人都是逃不開宿命的。
臨近中考的時候,時醞每天都會戴一頂帽子。熱得出油的時候他卻是寒冬的一副樣子……
唇色一天比一天白,很少運動,大部分時間蒙在書山題海里,模擬考成績直逼班級前三。
他臉上的嚴肅盡數(shù)褪成了令人心疼的虛弱,愈來愈深……
時醞的一眾粉絲跑到任懶面前問:“為什么男神突然性情大變?”
“他會好起來的”任懶說話時眉間泛著極沉的郁氣,卻含著微笑,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等到在只有她一個人的小小房間里,她才蹲下來,任某些不為人知又不可能被知的情緒傾瀉,淹沒了任懶的全部感官。
眼淚卻是一滴沒有。
她知道,時醞戴帽子是因為做化療頭發(fā)掉光了。
她知道,時醞一天天加深的虛弱是因為他身體里的血紅蛋白越來越少。
她知道,她的時老師很難痊愈了……
任懶捂住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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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后的第一天,時醞來到任懶家里。
正收拾書籍的她開心地眼里都是笑意。
“懶懶,我要走了,去BJ治病”低沉似磨砂的語氣,也顯出無法掩飾的無力感。
任懶抬頭看他,“我不準你偷偷死在他鄉(xiāng)”
時醞幾乎沒聽過她如此出格地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