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起的很早，在院子里耍了一會兒摔跤手法，出了一身汗，然后才洗漱干凈，換了衣服和刀。
出門前還特意看了下紙人紙馬。
日游神的右手已經補好。
“昨晚事辦的不錯，今兒請你四個吃香。”
沈寧點燃四支檀香，擺上供果，然后才離開。
鎖了門往刑場去。
路過油鹽店時還深深看了一眼，多半是心理作用，總覺得溢出門的酸味讓人不舒服。
今兒來得早，犯人都沒押來，幾個劊子手正坐在刑臺下邊聊天。
“……昨晚上那一聲可是把我嚇得不輕，一出門看見楚大胳膊死了，身子分成了幾段，嘖嘖，那叫一個慘啊。”
楚大胳膊也是劊子手，三十多歲，因著右臂粗大，得了這么個諢名。
不同于沈寧這種小年輕，楚大胳膊是砍過上百人的老師傅。
俗話說，刀不過百，砍過一百個頭，那就是受人尊敬的老劊子手。
沒想到這位老劊子手也沒躲過去。
沈寧和眾人一一打過招呼，也擠進人堆。
沈老爺子在劊子手里活的久，輩分高，行事又大氣豪爽，連帶著沈寧也沾光，和其他人處的不錯。
“昨兒楚大胳膊砍了一個和尚，我當時就瞅著不對勁，那和尚瞪著眼睛，哪怕是腦袋掉下來也不閉，死死盯著大胳膊，看著就一副索命的派頭，果然啊。”
眾人一陣唏噓，又夾雜著許多慶幸，幸好不是我處決那個和尚。
“楚大胳膊一死，他的空誰來填？”
沈寧好奇問道。
“大胳膊養了個兒子，已經十七歲，估計今兒就讓他試刀，不知道能不能比過寧娃兒。”
“寧娃兒可是英雄出少年，好本事！”
有老人豎起大拇指。
沈寧笑了笑，知道這些爺們并非陰陽怪氣，而是打心眼佩服。
錢壓奴輩手，藝服當行人。
沈寧殺人的水平在那擺著，不由得人不服。
說著話，刑場就開了。
沈寧今天有三個人頭，拿了七塊孝敬錢。
砍頭的時候，沈寧注意到旁邊有個年輕劊子手，面上雖然平靜，但褲腳微微顫抖，里邊的雙腿不知道抖成啥樣了。
這小年輕應該就是楚大胳膊的干兒子。
要是沒穿越，原來的‘沈寧’會不會也是這個狀態。
腦中胡亂想著，手上刀穩穩當當，送了人頭落地。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只見一個犯人被鬼頭刀砍在肩頭和脊背，鮮血直流，疼的哀嚎亂叫，幾個人都按不住。
小年輕坐在地上，一臉驚恐，牙齒打顫。
要壞事！
沈寧毫不猶豫，大步上前，鬼頭刀輕輕一送，幫可憐人斷了痛苦。
制止了意外，沈寧沒有多說什么，又回了原位等下一個犯人。
臺下觀眾哄堂大笑，但很快被壓下來。
小插曲影響不大，小年輕和死尸一塊被拖了下去，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
不過幾個獄卒都給沈寧豎起了大拇哥。
又砍了兩個頭，沈寧才離開，臨走前獄卒還塞了三個銀元。
本該是小年輕的孝敬錢，自己沒本事掙不著，就只能怨不得別人。
沈寧回到家中沒多久，便有人拜訪上門。
幾個老劊子手帶著小年輕，提著禮物，來給沈寧道謝。
在屋里寒暄一會兒，小年輕縮在人后邊，偷摸著抹眼淚。
沈寧向小年輕努努嘴，問道：“那他以后怎么辦？”
老師傅搖頭道：“劊子手是干不了了，今兒鬧這么大笑話，沒治罪已經是天大恩幸，估計就是在外邊自生自滅。”
“所幸年輕，又有膀子力氣，學個本事還不晚。”
“年輕又不是啥好事，只怕進了江湖里被吃干抹凈還要嘬骨頭縫里那點肉。”
有好抬杠的出言反駁，但瞥見小年輕灰暗臉色，趕緊閉嘴。
兔死狐悲的氣氛在渲染。
眾人只說盡量幫他找個好下家。
行當特殊，劊子手早死，不需要后人養活，但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傳承人也能吃這碗飯，所以彼此間互助，報團取暖。
沈寧還將那三塊銀元還給了小年輕。
死人飯難吃，活人錢更難掙。
保不齊這三塊銀元將來救命。
送走了眾人，沈寧正打算查看今天的獎勵，卻又有客人上門。
人未到，聲先至。
“老沈，老沈！”
這大嗓門一聽就知道誰來了。
花榮滿大步走了過來，看那副鎖著眉頭的模樣，就知道出了大事。
沈寧知道他為什么憂慮，但沒想到會來找自己。
讓開門，花榮滿一進門就看到關公神龕旁邊的紙人紙馬，出言嘀咕。
“咋在屋里擺這玩意，不晦氣嗎？”
“看關老爺一個孤單，給他找倆隨從，來找我喝酒？”
沈寧隨口應一句，轉移話題。
“哪有那心思，我剛在家里遇到個怪事。”
花榮滿嘆口氣，從懷里取出個粉色手帕，小心翼翼打開，里面是一張紙條。
“呦，用的挺花哨，胡同里哪個姐姐送你的。”
沈寧調侃一句，被花榮滿一個白眼頂回去，將紙條遞過來，“看看。”
都不用看，沈寧都知道上面寫著什么。
昨晚寫完以后就讓紙人送到花榮滿家里去了，沒想到這憨貨現在才發現。
“西四街老西油鹽店有人命案，頭顱在醋缸中。”
沈寧還是念出來，“你是捕快，有人給你報案很正常。”
“正常個啥呀。”
花榮滿憂心忡忡，“這紙條在我枕頭邊發現，我這一身功夫也不算差，得多高的功夫才能放進我臥室，別是撞了什么東西吧？”
沈寧失笑，引導道：“你管他撞了什么，去這個油鹽店看看不就行了嘛。”
“我拿著這把刀給你護駕，是人是鬼全給劈了。”
沈寧摘下鬼頭刀，屈指一彈，清脆的當啷一聲。
“老沈說的在理，走著。”
花榮滿認可地點點頭。
兩人一同出了門，又找了幾個差役和百姓，一同來到老西油鹽店。
看到差官進門，掌柜的登時臉色一變，上前擋住，“幾位差爺有什么事？”
“掃黃打非。”沈寧胡謅一句，不經意間把鬼頭刀露出來。
掌柜瞅見鬼頭刀，倒吸一口涼氣，但還是一步不動，在那扯皮拖延。
花榮滿不耐煩了，上前一把揪住掌柜，扯進后院。
院子里果然擺著一口口大缸。
進門之前已經說好，差役和百姓立刻上前搬石頭，開大蓋。
“不能！這是我家東西，你們一幫捕快，嗚嗚。”
花榮滿反縛住掌柜的雙手，拿了一塊破布塞進嘴里，免得吵嚷。
“這里！”一個巡警驚叫一聲。
花榮滿大喜，大步上前，果然見一個女人人頭浮在醋面上。
他也不在乎，伸手提起女人頭發，惡狠狠看向掌柜，“這人頭哪來的？！”
掌柜的臉色瞬間煞白，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我，我不知道，這是栽贓，是陷害！”
沈寧踹了一腳，喝道:“胡說，分明是你把人勒死，然后分尸！按大順律，該斬！”
“不是我勒死，是她自己上吊。”
掌柜的急于反駁，但聲音戛然而止。
這不就變相承認自己分尸了嗎？
“你就殺了這一個？”花榮滿突然沒頭沒尾說了一句。
“我，我。”掌柜都快哭了。
花榮滿更加苦惱，好像遇到什么天大的麻煩。
伸手再往醋缸里一抓，又提出個女人腦袋。
“這人頭又她媽是從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