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幾乎所有的醫院都有一個規律——四樓一半都不會用來做病房或門診。這當然是因為“不吉利”，對于醫生來說這倒沒什么，關鍵是要病人怎么想，所以醫院的四樓一般要么用作辦公室，要么用作體檢化驗實驗室，要么用作手術室，總之就是病人不會主動踏入的領域。

　　白蛇院的四樓也不例外，除了一些辦公室、教室，還有的就是會議室。和一般的會議室不同，這里不討論一些問題，或者說不僅討論一些問題。而今天討論的問題更是不一般。

　　“現在開始調查關于患者X的醫療糾紛案件。”說話的名叫黎煥，是一名最高人民法院的法官，此次來白蛇院是作為醫療事故審查委員會委員調查一起醫療糾紛案件。

　　“由于案件涉及醫學專業問題，此次我們請來了相關方面的專家提供專業咨詢。”黎煥繼續說道。

　　此次請來的專家——就坐在黎煥對面——一共有三位，分別是急診科主任朱維雍、婦產科主任林婧和消化科主任山中瀧。

　　黎煥繼續說：“那么我們先來復盤一下案件的經過：患者，女，22歲，暫時叫她X。于2412年5月23日來此醫院急診就診，當時就診的醫生是本院的消化科醫生徐輝。”

　　朱維雍似乎有些不耐煩，腿在不停地抖。林婧瞇起眼睛，不知道是在看什么還是在睡覺。只有山中瀧一臉認真地聽著。

　　“根據當時的病歷，當時X的主訴是‘腹痛3天’。徐輝醫生隨即給患者行‘小腸CT’檢查，結果無異常。隨即請婦科會診，婦科檢查發現X已妊娠2周。2天后X流產。原告認為其流產的原因與被告行小腸CT有關，因此向被告索要賠償。”

　　朱維雍打了個哈欠。黎煥注意到，問朱維雍道：“朱醫生，先請問您，您認為被告給患者行小腸CT的行為是否合理？”

　　朱維雍思索了一會兒，說道：“你們可能不知道，醫生之間呢……只要聽過醫囑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那你知道被告當時在想什么嗎？”

　　朱維雍轉頭對旁邊的山中瀧說：“你知道嗎，如果這個人單憑一句肚子疼沒有做其他檢查就讓她做這么危險的檢查那他一定是瘋子！你說是吧，龍王！”

　　山中瀧說：“你說的沒錯，但是麻煩你先看看桌面上的資料，徐醫生做過體格檢查，結果都是陰性的。”

　　朱維雍說：“是的是的，肚子痛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闌尾炎，或者胰腺炎，或者腎結石，小腸你能想到什么毛病呢？”

　　山中瀧說：“徐醫生應該是想到了腸梗阻了吧。患者兩天前有嘔吐的癥狀。”

　　朱維雍說：“那也應該做個腹部X線就好了……”

　　黎煥說：“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我想問的是被告對患者行小腸CT這一行為是否合理。我想問一下朱醫生，小腸CT會有什么危險的地方？”

　　朱維雍說：“是的，畢竟有輻射。”

　　“那和您說的腹部X線有何區別？”

　　“越清晰的圖像就需要越大輻射劑量。只顯示小腸這種復雜器官肯定輻射量會很大。”

　　“那具體的量有何區別？”

　　“物理的事情我不太懂，大概是拍100次X線的量。考慮到我們醫院用的X線是山中醫生發明的最新型號，輻射量更少，我想說1000次也不過分。”

　　“那您認為這和患者流產有沒有關系？”

　　“很難說......一般認為除非有特殊體質，否則沒有太大的影響。”

　　黎煥翻了翻手里的文件，說：“那么我想先請問林醫生一些問題......”

　　“抱歉打斷一下，”朱維雍突然打斷了黎煥，“我們組來了個新病人，請問可以下午再繼續嗎？”

　　經過商討，黎煥最終同意了。朱維雍和林婧回到醫療組的辦公室。好奇的鄧霞見兩人回來了，把臉湊上去問道：“怎么樣，小徐的官司有把握嗎？”

　　朱維雍沒有理她，喚出希波克拉底，說：“新病人，患者，男，65歲，腹痛三個月。下面的醫院也查不出什么問題。開始吧。”

　　鄧霞：“肚子疼......其他癥狀什么都沒有嗎？很難說是什么病呀。”

　　朱維雍：“反正肯定不是懷孕。”

　　嚴平：“他的腹痛的部位呢？”

　　希波克拉底：“以往的病歷顯示有在中上腹，有在臍周，也有在左下腹，應該是游走性的。”

　　嚴平：“而且位置都不典型......疼痛是持續的嗎？”

　　希波克拉底：“似乎是陣發的，根據以往的病歷，患者的睡眠沒有影響，而且有記錄他以前有說過‘有時會不痛’。”

　　白術：“這疼法也不典型，他以前有什么基礎疾病嗎？”

　　希波克拉底：“這個說來話長。患者有一部份的治療記錄是在我出生之前的，我這里找不到。現在我只知道他有吸煙和酗酒的習慣。”

　　朱維雍：“看來有活干了，老鄧、老陳，你們兩個去把以前的檔案翻出來看一看。老嚴、公子，你們兩個先給病人做常規的檢查，初步診斷先寫個‘腹痛待查’吧。”

　　祁民：“哈！也許他只是吃壞了肚子。”

　　朱維雍：“老頭子，食物中毒可撐不了三個月喲！”

　　鄧霞：“不過我們也許可以先給他做個洗胃，順帶把胃腸鏡也做了。”

　　朱維雍：“食物中毒這種小場面下面的醫院會看不出來？”

　　希波克拉底：“不過根據病歷顯示確實沒有人考慮過食物中毒。”

　　鄧霞：“所以說嘛！是吧，老頭子？”

　　祁民：“老婆子，我藏在書房里的《哈利波特》三百周年紀念版你放哪了？”

　　林婧：“沒人動你的東西呀！”

　　朱維雍：“老頭子又瘋了……”

　　鄧霞：“的確，說不定是胃癌呢！”

　　朱維雍：“今天你怎么了？你哪只耳朵聽到胃癌了？”

　　鄧霞：“也許老頭子只是話里有話呢？說起哈利波特那就是HP，HP那就是幽門螺桿菌，幽門螺桿菌的話當然想到胃癌了！”

　　朱維雍嘆了口氣，說：“算了，反正胃腸鏡也要做。但是老鄧，不要嘗試揣測老頭子的話，否則你也會瘋掉的。”

　　眾人散會，鄧霞和陳鐘來到檔案室。在使用希波克拉底將全國的醫院系統連接之前，一直都是用互聯網服務器來儲存病歷。現在舊的互聯網已經棄用，只有在翻舊病歷的時候才會打開。

　　希波克拉底如今已經啟用了五十多年，也就是說鄧霞和陳鐘其實沒有用過舊的服務器。鄧霞喚出希波克拉底，希波克拉底是個虛擬人物，在不同人的指環上可以顯示出不同的皮膚，鄧霞指環里的希波克拉底是一個棕發碧眼的帥哥（朱維雍的是沒有皮膚的機器人）。鄧霞說：“老希，要怎么找他的病歷？”

　　希波克拉底回答：“以前的檔案每家醫院都會用不一樣的病案號記錄，需要把他去過的每一家醫院的病案號都找到，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鄧霞連連叫苦：“這么麻煩！老希你干脆把65年前的病歷數據都錄進來吧！”

　　希波克拉底說：“那至少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沒有辦法，陳鐘先打開顯示器開頭搜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