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條街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國家,一個富裕、安全,是硅革國,另一個貧窮、動亂,是朔搓國。街道中間被厚厚的鋼筋水泥的墻隔開,只建立一個關口,用來買賣幾種特殊的水果和香料。
萍兒很幸運,生在好的這個國家,但因為是外貿的進貨員,所以需要經常出入關口去采買貨物。
萍兒喜歡那種長的詭異但口味極佳的水果,但不喜歡香料的味道。所以每次都多帶一套衣服,過了關口都要把衣服換了,那種味道能深入服裝纖維中。
賣水果和香料是朔搓國人民的一項主要收入,競爭激烈,所以貨販子流動頻繁,但唯有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卻能穩穩的占據一席之地。
女孩名字的發音是齊澈利,很精通硅革國的語言,如果不是兩國服裝的區別,單憑長相和語言,分不清楚她是哪國人。
每次走到齊澈利的攤點,萍兒都會忍不住和她多聊一會天,她有一種吸引力,親切、溫柔,就是讓人忍不住想要和她待著。
通過聊天,萍兒知道了她從十幾歲就輟學出來賣格里果。天不亮就去采摘,天亮后第一個出現在攤位上,果子品相很高,購供不應求,賣完后就回家料理家務和果園。
齊澈利的家庭不幸,父母生病臥床多年,有一個弟弟在校讀書。但在齊澈利的描述中,卻讓人感覺是那么的平靜、幸福。
她會說起父母斗嘴的趣事,弟弟成長的歡樂,甚至果園里冒出來的花、地鼠、毛毛蟲,都會是齊澈利快樂的源泉。
“那天一條綠毛毛龍藏在葉子下面,正吐著白絲做繭,我不小心把葉子摘下來了,氣的小蟲揮動兩個小觸角抗議,我就對它道歉,它就聽懂了,看了我一會,不抗議了。”齊澈利用手比劃著講故事,萍兒會覺得她像奶奶小時候給自己講童話故事的樣子。
四年的時光中,一周有五天都會和齊澈利見面,兩個人已經處成了好朋友,萍兒說自己談了戀愛,今年可能會結婚,齊澈利的眼神停頓了一會,繼而趕快很開心的祝賀,并表示下次給萍兒帶當地女孩結婚時只會穿一次的裙子,純手工制作。
萍兒很開心得到好朋友的祝福,但她卻從沒聽說過齊澈利有過什么戀愛對象,似乎是刻意回避著什么。而且萍兒也從不清楚為什么競爭激烈只有齊澈利能站住腳。
帶著這些疑問,在接下來的相處中,萍兒會在其他攤點上打聽下齊澈利的事情,也會假裝不經意問齊澈利的感情問題。
但大家似乎躲避著齊澈利這個人,好像說這些事是大忌,唯恐避之不及,怕沾上什么壞事情。而齊澈利卻是總說:“不到年紀”。但明明其他比她小的女孩子都結婚生孩子了。
心中有個這些迷惑后,越得不到答案,萍兒越是想知道,好奇心越來越膨脹。她向其他老同事也問起過,但似乎并不熟悉。
戀愛結婚的事情漸漸提上日程,萍兒忙起來,這個好奇心被壓制了些。總有一天會知道的,萍兒想。
結婚的日期將近,萍兒想和齊澈利分享有趣的、幸福的、快樂的事情,但卻三天未見人,是四年來的頭一遭。萍兒很擔心,向其他人打聽,仍舊是避而不談。
萍兒有些心神不寧,第一次向未婚夫講起了齊澈利的事,未婚夫安慰萍兒不會有事,同時也勸萍兒不要有如此強的好奇心。
經過了一個周末后,周一一早,關口門剛開,萍兒早早去了市場,老遠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你上周怎么沒來呀?”萍兒顧不上報具體的貨物需求單,迫不及待想要解開心中疑惑。
齊澈利先是盯著萍兒出神的看了一會,眼睛中閃過驚訝、喜悅,最后被無奈和悲傷覆蓋。
“沒什么事啊,只是我生病了嘛,就休息了幾天。”齊澈利低著頭,按著需求單給萍兒裝貨。
萍兒希望自己相信這個答案,勸告自己,只是病了而已,誰不生病呢,休息幾天也正常呀。
但心卻不能相信這個答案,明明是有其他事情,齊澈利在隱瞞,不過只要回來了就好,以后慢慢問嘛。萍兒決定給自己和齊澈利時間。
那晚萍兒第一次夢見了齊澈利,她好像變的很輕很輕,輕的像羽毛一樣要飛起來。
當第二天再見到齊澈利時,紅腫的眼睛再也藏不住悲傷,萍兒看著黯淡無光的眼睛,等她告訴自己真相。
“我想去一趟你們的國家,哪怕只待一個小時也好。”沒想到等到齊澈利這樣一句話。
萍兒不能拒絕,因為這句話聽起來不像是請求或者商量,更像是遺言。
“把衣服換上。”萍兒扔下自己備換的衣服,然后去其他攤位采買貨品后。
再次返回時,萍兒把貨品交給齊澈利,讓她帶出關口,這么多年來,關口檢查的人只檢查過貨物,沒有檢查過萍兒。
“撤攤前回來就行”。萍兒說完這句話,就披上齊澈利的大披肩坐在攤位后。
而其他攤主都看見了這一切的發生,卻又都默契的選擇視而不見,反而還幫著萍兒整理齊澈利的貨品。
萍兒跟好幾個人問,齊澈利發生了什么事,大家統一的都是嘆息,一聲又一聲。萍兒第一次看到了攤位外朔搓國負責巡邏的士兵,全副武裝,隨時戰斗的狀態,也第一次聽到不遠處的爆炸聲,忽而升上天空的煙塵。
不安全感籠罩著萍兒的心,正午已過,太陽沉西,光線漸暗,太陽下山前就要收攤。萍兒望著關口的方向,不見齊澈利。
“不會不回來了吧。”萍兒心里涌出這樣一個危險的念頭。如果齊澈利在收攤前不回來,萍兒同樣會出關口,但同時齊澈利必會被通緝。依照硅革國的技術水平,不出一個小時,定能找到齊澈利,但后果必會是被當場槍斃。
曾有朔搓國的人沖關,剛邁過關口的門就被擊斃了。這是兩國都允許的。齊澈利不會不知道后果會是什么。雖然萍兒也定會受到懲罰,撤除職位,或者拘留,但不會致命。
不要貪戀游玩耽誤了最后進關的時間是萍兒現在最擔心的。天色暗了,關外自己的國家已經開始亮了路燈,而萍兒和身邊的攤主都在焦急的等待齊澈利的回來。
眼看到了關口閉門的時間,萍兒沒辦法只能往關口出走去,她多希望,在閉門前齊澈利能出現。
閉門了,萍兒安全過了關口,回到了自己的國家,齊澈利卻遲遲沒有出現。這意味著齊澈利必死無疑。
萍兒坐在關口大廳,控制不住的流淚,為什么齊澈利要這樣,為什么?
關口值班人員似乎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過來安慰萍兒。
“別哭,不用擔心,閉門后還有四十分鐘的鎖死時間,只要她回來,我會給開門的。”
萍兒不可置信,從沒有聽說過還有什么四十分紅的鎖死時間,更不知道值班人員怎么會知道“她”的事情。
“你知道是誰?”萍兒問。
“當然了,大家都知道。”值班人繼續說到:“齊澈利是被朔搓國選中的獻祭者,她的父母就是因為接受不了才病倒的。明天太陽初升時就是她獻祭的時間。她很小就在關外賺錢給弟弟,這是她這輩子唯一能對家做的事。”
萍兒懵了,剛還希望齊澈利的出現,而現在她希望齊澈利不會回去,這樣就不用獻祭。
但怎么可能呢?關外關里都是死亡在等待。為了弟弟,為了父母,齊澈利必然會回去的。
萍兒哭的更厲害了,淚眼婆娑中,齊澈利站在眼前。萍兒抱住她哭泣,“對不起,我什么都幫不了你。”
“你難道不知道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很多了嗎?我感第一次受到了自由和快樂的國度。你要替我幸福下去。”齊澈利說著,把祝賀萍兒結婚的那條裙子遞到手里。
值班人員打開了關卡大門,齊澈利沒有回頭,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萍兒結婚那天,穿上了朔搓國的女孩親手做的,此生只在婚禮中穿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