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蘇祈總感覺趙默從鑾合塔出來以后就怪怪的。
“是打探到消息了嗎?”蘇祈問。
趙默眸中一絲沉郁轉瞬即逝,又變得恍如常日的清冷面貌,“宣音塔。應該錯不了。”
他瞧了眼蘇祈,皺眉道,“咱們不可這般去,倘若真是弄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怕是已經布好局,等著咱們自投羅網。”
“那怎么辦?”
“從后面,繞進去瞧瞧。”
————————
城郊,靈然寺,宣音塔。
此時日暮西沉,將古塔的光影拉出奇異姿態。
蘇祈跟在趙默身后,兩人繞至寺廟后門。趙默小聲叮囑,“進去后跟隨我行動,切勿打草驚蛇。”她點點頭,兩人一躍而起,似光斑消散不見。
從外面瞧去,這靈然寺倒是結界平穩,進來之后,也是落魄常態,偶爾有一兩個掃地僧四處走動,但動作卻十分僵硬,蘇祈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趙司……”蘇祈剛想開口,卻被趙默噤聲止住。他拉著蘇祈,悄無聲息繞了一圈,潛入塔內。
“剛剛是被牽引的探子,”趙默道,“這邊果然古怪。”蘇祈點點頭,兩人開始打量四周。
果不其然,這塔內正是那日任務之地。墻面剝落的紅漆,咯吱響的木質階梯,青銅制燭臺,偶有斑駁的光影透入,卻顯得格外刺目。
然而,塔內卻異常安靜,既沒有撞鐘之音,也沒有嘈雜人聲,更沒有怨靈凄切。
奇怪,難道真的是布的局?那一會兒敵人會突然殺出來嗎?
蘇祈蹙眉陷入沉思。
“這可是那日之塔?”趙默于她耳旁悄聲問,激得她猛一哆嗦。
“是、是的。”
“別怕。”趙默只道她有些害怕,遂牽握住她手,“當日你上去瞧過沒有?”
蘇祈心里泛暖,搖搖頭,“上下都未曾探過,但瞧見當時怨靈是往塔頂聚集的。”
“走,咱們去瞧瞧。”趙默牽引著她向塔頂行進。
這次卻異常順利,兩人行至塔頂,未見半個人影,瞧見一頂青銅大鐘,想來便是蘇祈當日聽到的金石之音的出處了。
塔頂四面窗戶大開,惹得高處風聲陣陣,于塔內倒灌,趙默神色復雜,四處查看。
蘇祈則向大鐘走去。
此鐘漏空懸掛,厚重敦實,上面篆刻繁復文字,但年代久遠,已然泛起厚厚一層白垢。
蘇祈微微探身,發現從此高處,居然能一眼到底,雖然幽深,但還是能隱隱瞧見塔底正中有一口古井,昏暗中泛著粼粼波光。
“趙司,這下面有口井。”蘇祈輕聲喚道。
趙默眉頭緊蹙,聞言即刻轉身,果然瞧見正中處卻有一口古井,井口還立著青銅制怪鳥。他站立扶顎,深思疑惑。
此時大鐘上的白垢被風吹得剝落零星,竟顯露出里面的點點血跡來。趙默不經意瞥見,隨即恍然大悟,猛一激靈,“不好!”
蘇祈還在疑惑,卻已被趙默一把攬至面前,護在懷里,兩人遂從高處古鐘翻轉而下!
霎時四周靡靡之音不絕于耳,整個古塔泛起奇異血紅,“咚~~~!”撞鐘之聲隨即響起,此刻,卻顯得幽怨詭異。
“啊啊啊!!!”塔下方不斷翻涌黑色靈體,似被吸引般向上游蕩,伴隨著凄厲慘叫,血紅之光漸盛,似染血之殘刀逐步推動,碾壓般吸食黑靈,重壓之下無處可逃。
墜落途中,聽見趙默溫柔耳語,“抱緊我,阿祈。”
蘇祈果斷迎上他硬實溫熱的胸膛,雙手于他腰間環繞,緊緊抱住。他騰出雙手,于半空中開始結印,藍色陣型光圈散開,在紅色血光中砥礪相抗!
耳邊的低語慘叫隨即放大,變成嘶吼怒罵,高亢凄慘,震得人腦袋發麻,體內血氣噴涌。瞬間,四周紅光宛如數萬柄長劍出鞘,自上而下無處可藏穿透而下!
“砰砰砰!!!”
藍色結印下的趙默,眼尾泛起紅絲,額角青筋暴起,滲出冷汗,手中力度卻不減。
兩人直墜而下,眼看就要到底。蘇祈右手微轉,正欲放出白絲,卻聽見趙默道,“去井里。”
蘇祈立即收手,緊扣他堅實臂膀,閉眼屏息降落!趙默則在最后一瞬收了手,雙臂緊緊護住懷中人兒,兩人直直墜落井里!
奇怪的是,并沒有感覺到井水清涼浸潤身體,反而有股四肢被拉扯的怪異感受。好在這感覺并沒有持續多久,兩人驟然落地。
趙默迅速放開她,咳出血絲,伸手抹去,還問蘇祈道,“沒受傷吧?”
蘇祈剛想說話,卻也覺得胸口血氣噴涌,口里腥甜泛起,也咳了幾聲。趙默伸手抹去她嘴角血跡,“輕微震傷,應該還好。”
蘇祈心驚不已,“剛剛那是?”
“上古時期的禁術之一,祭靈血陣。”趙默正色,冷笑一聲,“雖然想到那些家伙,網羅密布,對咱們嚴陣以待,但沒想到會是這種貴賓級別待遇。”
他見蘇祈疑惑,繼續解釋,“以萬靈為祭,吸食怨靈,集聚后形成魔蠱。相當于……”趙默神色愈發凝重沉郁,“他們已經屠殺了上萬無辜之人。”
“若剛剛我們再晚跳一步,就正好如了他們所愿,”趙默雙眸沉若幽潭,“也就是說,咱們差點雙雙魂飛魄散、神形俱滅。”
蘇祈瞳孔震了震。
她呼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又怎么得知那古井可以逃出?”
“古井旁的是扶桑古樹的太陽神鳥,亦為連同三界的特有標識。也就是說,那幫家伙是為了連通三界中的某個地方而特別設置的。”(1)
他斂神打量一番四周,“……和我預估的差不多。”
“看來,此次可能是個老相識。”趙默伸手,幻劍驟然于手,“走吧。”
“這里嗎?”蘇祈問,“這里又是哪里?”
趙默伸手牽她,“緊跟我,此處亦是龍潭虎穴。”他回眸朝她無奈笑笑,示意向下看去,“也是,你心心念念的涉密任務。”
蘇祈順著趙默視線向下望去,簡直心驚肉跳,不禁猛吸一口涼氣。

夏曼淺
注釋1:參考至《山海經.海外東經》載:“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