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再一次睜眼，已經是一炷香之后了。

　　李舜華猛地驚醒，發現自己已經被點了穴脈，綁在木樁子上動彈不得。

　　幾乎整個家族的銀狐妖都圍在她的身邊，神色間露出厭惡之情。

　　她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嘴也被堵上了。

　　“罪人李舜華，罪行：透露銀狐妖一族秘密，招致大敵入侵。”

　　這是族長的聲音，只見他拿著一卷羊皮紙，一字一句字正腔圓地誦讀著。

　　這是銀狐妖一族的審判。

　　李舜華拼命掙扎著，想要抗辯，但是無法反抗，也無法辯駁。

　　“證據，呈上來。”族長說著，指向面前的一人。

　　那人走上前來，獻出一張信紙道：“這便是從罪人身上搜到的信件，從內容中可以得知，罪人因為自己在家族中地位，一直在串通領地內的小妖們，伺機動手，這一次我們銀狐妖一族遭遇災禍，正好成了他們的最佳下手時機。”

　　李舜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有耳朵。

　　那人，正是七哥。

　　“證據確鑿，死罪。”族長說道，也不查看，直接將那信紙收入自己懷中，他扭頭看李舜華，滿臉厭惡，“真是想不到，你的父親違背族規，導致你被生下來，我念你半身妖血，讓你留在這地盤上，直至今日，沒想到你卻恩將仇報，干出這種吃里爬外的勾當。”

　　旁邊一眾圍觀的銀狐妖們也都大聲謾罵著，罵到深處直接一口啐在她的臉上。

　　族長舉起手來，示意著大家安靜。

　　“這樣看來，死罪是已經定了，欠下的債，就該還回來，現今正好是我們一族的危難之際，這處刑的方式，就將罪人當作誘餌好了，雖然有那位前輩高人的幫助，怎么說我們也要表示一下，出一份力。”

　　“說得好！”

　　“讓這該死的小賤人嘗嘗自己種下的惡果！”

　　李舜華拼命掙扎著，月色一樣蒼白的皮膚勒出血印，和淚水一起緩緩流下。

　　“那么，就由我來安排罪人吧。”七哥說著，緩緩走上前來。

　　他輕輕俯在李舜華的耳邊，獰笑著低聲說道：“你不會真以為你愿意承認你這個妹妹吧？臭蟲一樣的東西。還有啊，也不要想著進行什么辯解了，你看看大家的表情。”

　　李舜華的眉角一顫。

　　她這才發現，其他人的神色，比起憤慨，倒是更像另一個意思。

　　“早猜到是這樣了。”

　　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要去確認這件事的真假，在他們的心目中，李舜華就該是這樣的角色，她被名正言順地除掉，也不失為一件讓人舒心的事。

　　“你看，是吧，你這樣的家伙，從最開始，就不應該被生出來，死吧，去死吧，好歹死的時候，還能稍稍發揮那么一點作用出來。”七哥的聲音有如蛇蝎。

　　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人如妖怪，妖亦似人。

　　李舜華的目光沉了下來，那映著月亮的眸子，見不著光了。

　　她不再掙扎，雙手軟軟地垂下，連帶著那對毛茸茸的耳朵也沒了精神。

　　果然嗎，她這樣的家伙，根本就沒有或者的必要。

　　她累了。

　　還有人能救她嗎？

　　不由自主地，李舜華心里浮現起了一個人的臉龐。

　　一個剛剛認識不過半天，甚至不知道算不算認識了的人。

　　開什么玩笑呢。

　　人家又有什么義務幫她。

　　“我也是個沒有家的人啊。”她記得這句話，還有林曉說出這句話時無牽無掛的表情。

　　她想象不出來，這樣的人會因為什么理由，特意來救自己。

　　忽然間，起風了。

　　黃風卷地而起，一個人影遮住了月亮，從天而降。

　　他倏地墜落，一腳直接把準備扛起李舜華的七哥給踢飛了出去。

　　那個背影看在李舜華的眼里，很陌生，又有些熟悉。

　　他真的出現了。

　　她不知道，林曉嘛，也是個做事難以預料的人。

　　“哎喲，我這才離開一會兒，怎么就出亂子了呢？大半夜的，你們一群人老頭子，把一個小姑娘綁起來，這是想玩什么羞恥游戲嗎？”林曉笑著說道。

　　是的，銀狐妖一族，或是李舜華自己的事情，對于林曉而言或許都不會產生什么影響，但這本來就是他新生的一條命，別的不說，活著嘛，一定要讓自己舒坦。

　　他現在做的，就是讓自己舒坦的事情。

　　“前……前輩，您誤會了。”族長連忙說道，“這個家伙，是出賣了我族秘密的叛徒，就是因為她把我們失去大半法力的秘密透露了出去，才招來這么多的麻煩事情，按照銀狐妖一族的法律，自然是要對她處以死刑。”

　　“哦？是這樣嗎？”林曉懶懶地瞟了族長一眼，“那么證據又在哪里呢？”

　　“這……”族長猶豫了一瞬，覺得七哥偽造的證據應該管用，便還是伸手進懷里，想要抽出了先前的那張信紙。

　　但是沒有，他什么都沒有找到，一臉見鬼了的表情上下摸索，仍舊尋不到拿張信紙的蹤影。

　　“沒有，是不是？”林曉眉角一挑，“沒有證據就隨便殺人，啊不，殺妖，這可不太好，是不是？”

　　“這——”族長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辦了。

　　“有證據！”這時候，七哥的聲音卻傳了出來，只見被林曉一腳踢飛了的他，灰頭土臉地爬了回來，“這在場地每一只銀狐妖，都是證據，我們都看見了李舜華偷偷出去串通領地里的其他妖怪，對不對！”

　　其他銀狐妖面面相覷了片刻，隨即零星地有人點頭。

　　“哦？這么說來，你們每個人都是人證了？”林曉問道，眉宇間露出一絲駭人的神色，一種銀狐妖看了都覺心里一寒，沒有人敢回應。

　　“沒錯。”這說話的是七哥，他早看出來林曉對李舜華又特別關照，但是心底里對于這個妹妹的厭惡值是在太高了，即使頂著前輩，他仍舊說道，“銀狐妖一族，最重視的，就是律法，這也是我們能夠存續上百年的原因，想必前輩也是明白的吧，不會因為個人感情壞了一族的規矩。”

　　好家伙，這是把一整個族群都搬出來了。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若是真要動武，林曉現在的實力把這方圓幾里的妖怪全部鎮壓了都不在話下，可他偏偏懶得這么做。

　　他從容不迫地再度說道：“很好啊，這樣，規矩的事我自然知道，這我是舉雙手贊成的，不然鎮妖司恐怕早就找到你們頭上來了。”

　　“那——”七哥面露喜色。

　　“但是！”林曉打斷了他，“人證這東西嘛，你們有，或許她也有呢？”

　　“我看這可能性是不大。”七哥道。

　　“誰知道呢。”林曉手指輕輕一抬，幾道輕風掛過，化作刀刃一般的東西，頓時李舜華身上的束縛全都被解開了。

　　還沒有完，那些風再度分散匯聚，徑直打在她的中樞穴上，她能夠行動自如了。

　　“李舜華，你有人證，對吧？”林曉的雙眼如月輪高掛，“你的人證便是我，我林曉，作為李舜華的師父，在此證明她不會做出任何有害于銀狐妖一族的事情，大聲告訴他們，你有沒有做過壞事！”

　　那一刻，奇怪的感情匯聚在李舜華的心里，又從她的喉嚨口涌出。

　　“我沒有！”她高聲說道，聲音劃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