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沙地上用石板鋪成了十九條縱橫的線條,博為狀觀。沙地上方各有兩個臺子,臺子上擺滿了烏黑和銀白的石塊,石塊圓而扁,算是對弈的棋子。
以方逸的估計,能讓這些棋子落在對應的位置上,需要的不只是準確無誤的準頭,還需要驚人的臂力,耐性。如果自己上場,只能速戰(zhàn)速決,因為時間長了,那就不只是腦力的問題了。
雙方相互抱拳之后,開始猜大小,贏得執(zhí)黑子先行,好無意外,段成遙拿到了黑子。
他嘴角微微上仰一下,揮袖一擺,一顆棋子準確無誤的落在了一個棋點上,
石板上幾乎連聲音都沒發(fā)出。
于牧憂也笑了一下,手指微動,一顆棋子飄在了那枚黑子的旁邊,也是紋絲不動,愜意無比。
站在人群中的方逸驚呆了,這算什么功夫,隔空取物?
“這是五行控土的法訣,聽說修為極高的術法師,能把一座小山給搬了,沒有什么稀奇的,他們用的是對元素的掌控。”莫遠看了一眼震驚的方逸,開口解釋道。
“你能做到嗎?”
“三丈內能做到,超出三丈就不能了。”莫遠很是認真的說道。
時間沒有因為人們的壓抑氣氛而停止,很快,棋盤上就擺了半邊的棋子。
方逸暗暗為于牧憂捏了一把汗,現(xiàn)在的局勢對于牧憂來說非常的不利,他又不能提醒,又不能幫忙,很是心急。
于牧憂也發(fā)現(xiàn)掉進了段成遙的陷阱里,額頭上的汗珠緩緩的凝結起來,然后落下,寖濕了地面的沙土。
又過去了半個小時,兩人你來我往的落著棋子。
“唉,于總教大意了啊,這可如何是好。”
“一場對弈而已,輸就輸了。”
“大俞人沒安好心,早就準備好了算記,輸就輸了。”
“真給大炎丟人,虧的老子從雞叫就起來往書院跑,還不如在家摟婆娘睡覺呢。”
“于總教雖敗猶榮啊,看過這場對弈,確實學到了很多,可以在蒼河邊教訓一下那些無知棋簍子了。”
——
各種各樣的議論聲相互傳播,不絕于耳,就連云霄和另外兩位總教習臉色都黑了起來。
“哼,下次出使大俞,算我一個,好多年沒去大俞和他們討論兵法了。”張書余嘆了口氣說道。
大俞的使者們聽到以后都是嗤之以鼻的一笑而過。
場中的于牧憂汗如雨下,眉頭深皺,眼角的紋路也緊在了一起。
他沒有再下棋,而是閉眼沉思,讓自己的心神平靜下來,突然,眉頭伸展開來,眼里也冒著精光。嘴角也露出笑意,他想到了辦法破局。
段成遙抬頭看了一眼于牧憂,心里莫名的一沉,看著情景,難道這老鬼想出了破局之法?不可能,這棋局他可是反復推演了三年的殺手锏。
于牧憂突然舍棄原來的棋局,直接在天元開了戰(zhàn)場。
段成遙冷哼一聲,還以為是什么妙計呢,原來是這,你當我真的沒想過嗎?
二人你來我往,但很快,本來的局勢發(fā)生了逆轉,于牧憂的情況好了起來,反觀段成遙,漸漸感到一絲急促。
“這不是那天和方逸小子的棋局嗎?這老鬼。”就想銳笑著摸了下胡須。
云霄也不由得笑意滿面的點了點頭。
在他旁邊的觀禮席上的顧年愁回頭往了一眼劉想銳,面色陰冷了起來,因為他聽到了一個名字。
洛彤也十分差異的看著劉想銳,心里也非常的震驚,方逸,居然懂棋。
時至日薄西山,于牧憂站起身來對著段成遙抱拳說道:“這局言和可否?”
“尚可,便和了吧。”段成遙擦著汗水一臉震驚的說道。
不懂得看熱鬧,懂得看門道,場中的棋局如果繼續(xù)下去,段成遙輸,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人群中頓時又是一陣喧鬧,和局,確實無法滿足人們的心情。
臉色暗淡的段成遙回到大俞使團的陣營里,一句話也沒說,對著顧年愁,洛彤等人擺了下手,準備離去時。
顧年愁眼神盯著方逸大聲喊道:“方逸兄,前兩天的詩才實在是讓在下佩服,不知今天再比一下如何?”
“顧兄言重了,在下也就會背幾首詩而已,其他的涉獵不深。”
“方兄,何必謙虛呢。”
“遠來是客,既然顧兄有要求,我們自當滿足,不知顧兄想怎么比。”
“這次不比詩了,這次比的雅致一些,就比曲樂如何?”
“這個方某不擅長,算了,出題吧。”
正在準備走的人們聽到這話也都退了回來,伸著耳朵等著比試。
顧年愁微微一笑,輕身攀到一顆六丈高的古樹上,潔白的手從容的從袖中拿出一根玉簫來。
緩緩閉上眼睛,把玉簫一端放在薄薄的朱唇上,頓時一波波音律在天地間回蕩。
“碧波弄心曲。”一旁的張書余認真的提醒道。
“那是什么曲子?”方逸問道,對于樂器,他了解的不是很多,但是感覺并沒有這般容易。
“禍心的曲子,你可有對策?”
“大俞使者確定要在這么多人的情況下,吹這種曲子嗎?”
“年愁知道分寸,還請諸位放心。”
洛彤在一旁俏臉冰冷,也有一絲氣憤,她沒有想到顧年愁會如此的不顧大局,這是他和方逸的比試,別人修為就算再高,也無法插手。
云霄更氣的臉色通紅,這是書院,這是大炎,既然比賽已經答應,別人干預的話,就是認輸。可把大炎子民當做玩弄的對象,真是卑鄙無恥。
聲音,也就比光慢點,悠揚的音節(jié)刺激著在場的所有人,修為略高的當然無事,只是當做普通曲子來聽,奈何普通人就不一樣了。
只是一會兒功夫,在場的人頓時昏昏沉沉,很多失去意識,一個個軟倒在地,忽又載歌載舞,忽又啼笑皆非,神似瘋癲。
方逸也感到一陣心忌,這刻他明白了過來,哪有什么普通的表演,這是個必輸?shù)木置妗?p> 不關心普通人,倒是他好不容易爭來的名聲就會一落千丈,關心的話就是認輸。
卑鄙,怎么辦?他看向場中神志不清的人們,一時想不出辦法。
正在這時,劉想銳說道:“方逸,用你的曲調蓋過他的禍心曲就可以了。”
我的曲子,還好,前世做偵探時,為了好隱藏自己,專門學過古琴,可是,沒有啊。
他焦急的尋找著代替品,找到了,看到一個昏睡的舞女那有一張。
方逸一個騰身,飛掠過去,伸手撫琴,把自己的靈力灌輸?shù)角傧摇?p> 錚的一聲,琴弦斷了,方逸啞然失笑,這還怎么弄。
在場的人都看到了方逸的意圖,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教習大聲喊了一聲:“小子,上次偷看姐姐的帳先不給你算,我有五根天蠶絲,先借你,記住,欠我兩次。”
說罷,一團絲線團飄了過來。
方逸釋然一笑,拱手一禮,然后看了一眼顧年愁,也盯了一眼在場的數(shù)千觀眾。
樹頂?shù)念櫮瓿钜部戳艘谎鄯揭荩旖锹冻鲂σ猓袷窃谡f,看你怎么辦,然后灌輸?shù)撵`力加大了一些,聲音更加悠揚。
方逸屏氣凝神,把幾根絲線接在琴上,靈力輸入,頓時一股音波隨風而起。
禍心嗎?他知道有一首曲子能夠禍心。
琴音漫漫,方逸張口唱出,雖然嗓音不怎么好,奈何唱的多,而且是心中之念,頓時,熱血沸騰。
“滄海一聲笑……濤濤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
一波波音波在天地間,相互撞擊著,也撞擊著各自的心神,漸漸的有人清醒了過來,漸漸的有人仔細傾聽著不算悅耳,但能讓人心升豪氣的歌謠。
“清風笑,竟若寂寥,……豪情還剩一襟晚照。……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拉拉拉……”
歌聲不在孤獨,一遍之后,竟然有人跟著哼了起來,漸漸的,哼的人越來越多,先哼后唱,不多時聲音響徹云霄。
這時好像沒人在仔細傾聽顧年愁的清雅曲調,再場的所有人臉色通紅,藏在心中長年的不氛和委屈,隱在血液里的豪邁血性這時隨著喝聲,一起蓬發(fā)出來。
沒有人會在乎好不好聽,也沒有人管什么五音六音。
就好像有人告訴他們,活著,開心就好,萬事隨心,萬般苦痛,一笑抿之。
云霄驚呆了,三大總教習張大了嘴巴,大俞的官兵也震撼了。
洛彤俏臉火熱,她不懂什么音律,也沒唱過什么歌謠,可是這首曲子,比她從小到大聽過的都要好聽,甚至覺的宮里的曲樂大師都無法和方逸媲美。
顧年愁也啞然了,一根玉簫不知道是不是要放下,神情低落的一塌糊涂。
甚至懷疑起了自己,這么多年自己的努力,自己的榮耀,居然……居然在大炎被打擊的粉碎。
自己最拿手的成績在別人眼里是這么的可笑,這個人叫方逸,他的天生宿敵。
這時他忽然回憶起,臨行前道宗宗主在皇宮內看自己一眼,又嘆息一聲的意義,或許自己只是個笑話。
這時,他發(fā)現(xiàn)方逸身上居然彌漫著金色的光芒,四周黑暗空洞,他幾乎沒有感覺到自己剛才噴出的是血還是水,或許只是一股怨氣。
“即生年何生逸啊。”
四周越來越黑,他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嘆息一聲,感覺自己向下墜了下去,像是前方有著無窮地獄。
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