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處理了一下身上的傷勢略微休憩了片刻,隨后換上一身干凈的衣袍便出門向楚憐的房間走去。楚闊在對楚憐交代了一番后便在房門外等候,見風清走了過來趕忙迎了上去說道:“風兄,我吩咐過了,你想知道些什么盡管問就是。”風清神色并不輕松也無心與他客套,隨口應了一聲便和他一起走進房間。
此時房間內,楚憐醒轉過后在念兒的伺候下用了些藥臉上氣色稍有好轉,知道風清要來詢問一些事情便也從床上起身整理好衣裙端坐于屋內茶案旁等待。
風清與楚闊走進屋來也于茶案一側坐下,念兒為幾人倒上茶水后侍立于楚憐身側。
風清知道這夜間還來姑娘家的房中確有些失禮但眼下情況頗為棘手還是應當盡快處理為好,當下也不作寒暄率先開口說道:“楚小姐,深夜來此實在叨擾萬望勿怪,但眼下情況實是不容樂觀,還煩請你將你這病情與我細說。”楚憐說道:“公子為我的病情勞神費心,我豈有責怪之理,不知公子想知道些什么,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風清一時也沒想好從何處問起,便說道:“你就從你這病開始有癥狀之時說起吧,我有何疑惑之處再行詢問。”楚憐嘆了口氣,就開始將事情娓娓道來。
楚憐說道:“要說我這病到底從何時起我也難以確定,我從幼時起就不知何故總能感受到一些常人感受不到的東西,有時還會招惹到一些不太尋常的事。”
風清思索了一下說道:“你這是天生就有些通靈的能力,這種體質雖不算常見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心看護著些便是。”
楚闊也插口道:“對對,家父曾經也請過一些通曉此道之人來看過,跟風兄你所說差不多,我們這些年想來對她的照料還算仔細并未出過什么大事,可就大約在一個多月前······唉,妹子還是你自己說吧。”
楚憐此時也是滿臉愁容,無奈的說道:“那一日傍晚,我忽然覺得六神無主煩悶不已繼而頭暈目眩兩眼一黑便沒了知覺。當我恢復知覺時,我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周圍好像什么都沒有我也什么都看不到就仿佛在一片無邊的黑暗之中,我的身體也不受控制的四處游蕩,直到我眼前出現了幾個人影,不知為何我卻能將他們看得清清楚楚,然后我只覺得自己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怨恨之意,將他們都······都殘殺了。”說道這楚憐聲音已經哽咽身體也是不住的顫抖起來,楚闊見狀忙溫言寬慰她。
念兒這時也忍不住說道:“風公子,小姐那時那都沒去過,她是直接暈了過去,直到第二日清晨才蘇醒。”風清問道:“楚小姐看到的那些人影是你們那邊真實的存在的人吧,而那些人也是真的死了吧。”楚闊面色微沉對風清說道:“實不相瞞,確是如此。”
楚憐緩了緩繼續說道:“如念兒所言,我完全清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日清晨,我睜開眼發現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我問過家中之人他們都說我一直是昏迷不醒。我原以為那只是一場噩夢,可不久就傳來消息,那幾人真的死去了。”
楚闊接著說了下去:“家父身為當地縣令,出了這般人命案自然是要加以重視,死去的那幾人都是死狀凄慘不像是被盜匪歹人所害,現場也沒有什么有用的線索,我們一時間也沒法查明,后來憐兒將她的情況告知我等,我們都難以置信,可這幾人的死狀與憐兒所說如出一轍,我們也無法做出判斷,只能決定先觀察一陣再說。可過了幾日又出現了這等事情,憐兒每次發病都會有人慘死,而她自己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弱有時還會神智不清,再后來憐兒在家中最后一次發病之時,有人看到有一道虛影從她身上現出快速奪門而去,就如今晚一般。我們再也不敢耽擱了,家父趕忙請了一位信得過的仙師來處理此事,可那位仙師了解此事后也是頗為震驚直言自己無力解決,并囑咐我們趕緊帶憐兒離開,回中原故里看能否尋得高人搭救,再往后就在途中與風兄你結識了。”
風清聽完這些話,基本也能斷定楚憐確實是被人施以離魂聚煞咒,對這種惡名昭著的邪道咒法風清還是有所了解的,但對其的破解之法卻是不知,也還是在之前聽血枯子所言才有了些頭緒。
風清心里想著,血枯子這廝之前所說的破解之法倒確實是有些道理,他雖不是煉幽派之人但畢竟在邪道混跡日久想必對這咒法了解的應該是詳盡,他那時又急于保命應當說的也不是假話,既如此我就按他所說再問上一問。
風清沉思了好一會方才開口對他們問道:“楚小姐,你可是對什么人或事怨恨極深還是有什么人對你們懷著深仇大恨,那些死去的人跟你們可有什么瓜葛?”楚憐聽得這話頓時便緊張起來口中說話也有些支支吾吾起來:“不不,都沒有。”
楚闊臉上神色也有些異常,忙接過話去對風清說道:“我家妹子平日里也是深居簡出,不曾與誰結下仇怨,自己更是不曾怨恨過什么,與那些死去之人也沒什么往來最多不過一面之緣,不知風兄何故有此一問。”
風清畢竟還是有些閱歷,見他們此時神情顯然是有所隱瞞,但他當下也不想嚴詞責問只是輕嘆一聲道:“楚兄,看來有些事你們還是不想讓我知道,對于他人的私事我也向來沒什么興趣去了解,但現在我實話告訴你,楚小姐是被人施了一種十分惡毒的咒術,這種咒術要施展必須以怨氣為引,想要破解也需要從這入手,你不肯直言相告我是沒有辦法的,除非你們能找到什么修為極高的前輩高人或能強行除去此咒不然一般的修行者定然也是無法可破。而這種咒術異常的兇險,若是任其發展下去楚小姐性命不保還算是輕的,最后會發生何事我也說不準,你們若是執意不肯相告那他日可莫要后悔了。”
那三人聽了此話都神色各異,楚憐和念兒顯然是被嚇住了不敢作聲,楚闊此時臉上神情復雜想說什么卻又難以開口。
風清又說道:“也罷,我們還有一段路同行,你們什么時候想說了我隨時恭候,若是你們不需要我做什么我也樂得自在,反正我也還需去一趟你們那邊郡城中的太玄道道場,到時我會將你們的情況告訴那里的道友,這麻煩就由他們解決吧。此刻夜已深了,我不再打擾了,告辭。”風清說罷便起身離去。
之后這一行人大約又行進了兩三日的路程終于到達了楚闊等人的目的地荊州北部江明郡的郡城落云城。這一路上楚闊對風清還是禮敬有加但對風清所問之事終究仍是沒有開口,有幾次想說出來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好在這幾日在風清的看護下楚憐的病也沒有再次發作。
風清倒也不急著追問,他想著自己已將此事的利害關系都告知了楚闊他卻仍是不肯說,那定然是有難言之隱或是什么不想讓他人知曉的丑事也說不定。風清在心里也有所盤算,“我與楚闊雖是萍水相逢算不得有什么交情,但眼見此種事情卻袖手旁觀非我道中人所為,我還是應當盡力幫他們一把,可若他們始終不肯交代清楚事情的始末我也是無能為力,回頭再最后問他們一次,他們若還是不肯相告那我就直接去太玄道道場將他們的事和血枯子所言之事一并告知,太玄道作為如今辰朝國教受人供奉敬仰對這些事情應該是有責任去管才對,況且就血枯子所言邪道此次發難首當其沖的也定然是太玄道了,如此他們更加不應置之不理。此地離我天行門所在也不遠了,我回到門中再將這近來之事告知門中長輩想來他們應該也會有所舉措。”將最近這一團亂糟糟的事情籌措好了,風清心中也安定了不少,隨即與楚闊等四人一起進了城。
落云城也算是一方重城,城中自然也是熱鬧不凡,風清從未來過此地對城中并不熟悉,楚闊家中在此倒是有一處宅院,但他們一般兩三年也回來不得一次,對城中的印象也不深,這行人也是繞了不少時間才到了楚家宅院。
這院中雖長期無人居住但好在還是請人定期的打理過,倒也不顯得荒亂,楚闊重開了院子命小九將行李馬匹安置好再去外面找些仆婦來伺候,命念兒好生服侍小姐去房中休息,自己則將風清請進堂前似有事要與他商談。
風清倒是早有準備對楚闊說道:“楚兄可是要將我之前所問之事如實相告了?”楚闊還是猶豫也片刻,長嘆了口氣說道:“風兄,我這有個不情之請,我將此事告知,但能否請你再不要將此事說與他人知道。”風清說道:“此事若無什么傷天害理之處我自當守口如瓶。”楚闊聽聞此話頓時面露難色說道:“這個恐怕是有些······”
風清這時也明白了,這家人所做的怕不是什么羞于啟齒的丑事而已,想來也對能讓離魂聚煞咒發動的怨氣也不該只是簡單的仇怨。
風清繼續說道:”看來你們真是干了什么令人不齒之事啊?”楚闊聽得風清話中似有些厭惡之意,趕緊說道:“家父為官清正也算是能造福一方,我雖不肖確是勢利自私了些但也不敢肆意妄為,就只這一件事確實是我們有錯,但·······”
風清知道他的意思不想再聽下去了,便說道:“不必多言了,看來此事不是我該管的,你不必說與我知道了,你們自行應付吧。”楚闊一聽這話慌了急忙說道:“風兄,你何必如此絕情,你幫我解決了此事,你有什么條件盡管提。”
風清此時對楚闊確是失望,冷笑一聲道:“楚公子,你如此說倒未免把我看低了,令尊既是為官之人你們本該恪守律法,可如今看來你們是仗著手中職權干了什么傷天害理之事卻又企圖隱瞞脫罪。呵,這辰朝的王法確實是有太多管不到的地方,但天理昭彰你們又怎能逃脫?此事我不想再管了,我會將此事告知該管此事之人讓他們處置。”楚闊大驚還想說些什么,但眨眼間面前已不見了風清的身影,他頓時呆滯在了原地。
風清不想再理會楚闊這行人了,當即帶著自己的行李馬匹直接出了楚家宅院,風清心中想著:“如此的德行也不配讓我相助,我雖無法從他們這查到關于煉幽派更多的行動,但告知太玄道的道友讓他們來管此事應當更為妥當。”
太玄道在中原各大郡城所設立的道場叫“長明院”,其中設有祭壇以及太玄道祖師及歷代先師道主神像。每處長明院中一般會有一名院主和一二十位修士,他們算是太玄道的外門弟子,一般情況下這些人足以處置一郡之內的禍亂異常,若是實在有什么難以應對之事他們一則可以向上通報請求援助二則可以自行發布懸賞招攬奇人異士來協助解決。
風清此時牽著馬在城中街道上轉悠,他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長明院在城中何處,眼看此時已至午時,風清想著還是先找家酒舍歇息一下順帶問問本城長明院的位置。
風清找到一家看起來還算中意的酒舍,找了一僻靜處坐下叫了一壇酒和幾樣小菜,在坐等上酒菜之時風清順口向店家詢問長明院的位置,那店家倒是頗為熱情口齒也算伶俐,三言兩語便將長明院所在之處交代清楚了,風清心中有數了準備用過午飯之后就馬上前去。
就在這時,風清忽然察覺到有幾道異樣目光向自己投了過來,其中一道只是瞬間便消失了,但還是被風清發覺,風清一眼看去正是左邊鄰桌的一位身著褐色短衫濃眉大眼體型富態的白胖男子,風清看向他時他好像完全未察覺一般自顧自的在一旁大快朵頤,風清也沒再從他那察覺到什么異常,之前那一瞬都幾乎以為是自己感覺錯了。
另外還有兩道目光似乎是略有些敵意從風清后側方投來一直沒有散去,風清不動聲色略微側了側身子用眼睛余光向身側看去,正看見那邊的桌前坐著一個老頭和一個老婦人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那老頭面相極其難看雙目凸起嘴大鼻歪,臉上還泛著些青斑,更慘的是他滿頭的頭發幾乎已經落光了,偏偏正中還長著幾根雜草真是說不出來的別扭,那老婦人倒是不算太難看但偏偏一張哭喪臉讓人瞧著也是很不舒服。
風清看了一眼這兩人一邊感嘆著天工造物不測,一邊想著“這兩人應該都是修行者,但看不出他們的路子,不像邪派中人跟正道更是全不沾邊應該只是胡亂學了旁門左道的散修不足為懼,不過我好像并未見過他們,我進來這酒舍時他們也就是埋頭用餐我都沒留意他們,怎么這會好像對我有些敵意?嗯,再觀察一陣再說。”
風清仍是不動聲色,但用眼中的余光已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他們好像還未發現風清已經在反觀察他們,仍是死死的盯著風清。
片刻后,店家備好了風清的酒菜,方才把酒菜都送上桌,說了幾句客套話正準備轉身離去。
這時風清看見那個老婦人朝店家比了個手勢,那店家忽然身體一陣顫抖,猛的拿頭向風清撞去。
風清真是心中暗笑:“這等小把戲也敢賣弄。”隨即不閃不避,在店家頭撞過來之時左手在其印堂穴上輕輕點了一下,那店家頓時癱倒在了風清腳邊,而那老婦人卻感覺額頭仿佛被重錘了一下,一聲大叫向后仰倒在地。
這一下把酒舍中的食客都嚇了一跳,他們不知發生了何事,只看見店家突然栽倒在風清身旁,幾乎同時那老婦人又仰倒在地,“這什么情況?”“莫不是中了什么邪了?”“怎么了,發生何事了?”“這里不會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吧?!”眾人一時議論紛紛,隨后大都趕忙丟下酒錢匆匆離去。
那邊那老頭也趕緊扶起老婦人恨恨的朝風清瞪了一眼,扔下幾枚錢幣快速離去了。風清視若無睹根本不去理睬他,一臉隨意的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這時那店家也回過神來,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了只覺得自己一陣頭暈就倒在地上,反應過來時周圍的食客就走了個七七八八,他也顧不得這么多了,趕緊向還未離開的幾人賠罪并表示不收他們這次的酒錢,尤其對風清更是深表歉意都不知怎么說好了。
風清心知肚明,倒也愿意幫他打個圓場,便說道:“想來這店家小哥是犯了什么急癥了,那老人家也是被他這樣給嚇著了,不是什么大事,各位還是放寬心吧。”余下幾人見風清剛才是離那店家最近的現下卻鎮定自若,也都略微安心了些。
風清淡定的用過了午飯正準備離去,店家為了表達自己的歉意和謝意,不僅免去了他這次的酒錢,還贈送了幾壇好酒給他。風清也是坦然接受了,他提著酒壇走出酒舍門。
還沒走幾步忽然背后傳來了一聲“道友請留步”,風清回頭一看卻是酒舍中鄰桌的白胖男子正笑吟吟的看著他并接著說道:“我看道友也是去長明院接懸賞的,不如與我一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