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打翻的鐵盒濺出幾十張一寸照片,湘秋月慌亂去撿起,剛好讓同屋的人看見,對方撿起其中唯一一張合照看。
“姐!你賤不賤,人家都訂婚了還留這個干嘛?”湘琉琦自是對愛情有些嚴謹的人,她戳著照片上的苑顧閔鼻子為湘秋月憤憤不平。湘秋月失控啪一聲,響亮在親妹妹圓臉上,臉瞬間紅成柿子……
火辣辣的感覺在她臉上也在她手心彌漫;湘秋月意識到自己下手太重,更不應該下這個手。她咬牙啟齒:“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只見湘琉琦抽動肩膀,不言語捂著臉沖出房間,直奔后花園。
后媽萱蘭走來,被低著頭橫沖直撞的湘琉琦撞了底朝天。她坐在地上哎呦一聲抱怨:“這死丫頭,整天冒冒失失,得趕緊找個婆家好好教教她規矩呢!”
正嘟囔著,對上湘秋月的銅鈴大眼,萱蘭心頭咯噔了一下。強裝淡定的咳了咳嗓子,扶著門框介站起身,又拍怕扯扯身上的水紅絲綢旗袍,這才這直奔主題。
湘秋月和后媽的關系不合,這次來找還是爸爸湘權特意吩咐的,她沒敢進屋站在門框外一步說話:“秋月啊,你爸爸讓你今天出街做身衣服,后天家里來客人,讓你好好打扮打扮。”
“家里不是經常來客人,平時我也沒讓他丟臉吧?”湘秋月沒好氣道,湘權一項勢利,靠近他的人都不過是為了錢,包括萱蘭這個女人。
萱蘭努努嘴,放下錢袋離開。湘秋月只能照做。兩天后,衣服做好送到湘府,湘秋月換上新衣服早早便到樓下等用早茶,沒有讓長輩等晚輩的理。
湘繡第二個下樓,同湘秋月打過招呼自顧自理起裙擺,嘴里嘀咕著自己比昨天胖了。湘繡是湘權的龍鳳胎妹妹;聽說她在念小學時,因偷腥被祖母發現并將她相好打殘了個半殘,為此,悲痛欲絕的湘繡鬼門關走過一遭至今未婚,日常琴棋書畫度日。
陸續有人到場落座。入贅女婿趙慶向來坐湘秋月旁邊,這次卻換成了他老婆湘蕓,這個女人可不得了,掌管著湘府資金流動和五家綢緞店鋪、茶莊、田產妥妥的女強人。
湘秋月正襟危坐,目光尋找到趙慶的臉。平時她們坐在一起,聊起京劇總是滔滔不絕,極甚歡;可現在的趙慶,像變了個人似的,給人六神無主的感覺。
“來~讓我看看,呀~看秋月這一打扮,可真迷人,漂亮漂亮。”坐身邊的湘蕓說畢,邊來回摩擦起湘秋月的粉色袖子笑,大家紛紛看她們,也送上漂亮話。
湘秋月清冷著眸子回視所有目光,總感覺氣氛很是奇怪。從不和她說話的柳梅都開口說:“秋月,你可真有福氣,我都要嫉妒了呢~”,這哪來的話?湘秋月不由蹙眉,轉頭看向湘權。
“爸爸,怎么回事?”湘秋月眼神直勾勾問,玄青色的瞳孔閃動堅毅的光芒。湘權一把年紀,滿臉的紅潤看起來很是油膩,對湘秋月的誘惑,他喝口茶一言不發。
湘蕓接過話頭說:“你老大不小了,前陣子徐媽一家海龜回來,一眼就看中了你,他兒子徐耀偉看過你照片也特別喜歡,今天中午人家特意過來正式和你見面,在商量婚禮日期。”
湘秋月當場愣住,不單單是難以置信來形容了,她心想她就是一件物品嗎?她不!別人看上她是別人的事,她湘秋月可沒同意,也不打算同意,一輩子也不可能同意這樁婚事,封建的包辦她寧可一輩子不嫁。
湘權重重放茶杯,大吼:“這樁婚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湘秋月心如死灰,看周圍沒有一個能為她說話的人,而唯一好的妹妹卻沒有到場。
湘秋月決定離家出走,這里她早就受夠了,況且,她們口中的徐耀偉在蘇盧楠城出了名的,年少時沖動殺過一家三口子人,因為家里有錢逃過法律這關,現在35歲沒討到老婆,回國來禍害誰呢!
“來人!把她綁起來!”湘權粗糙的口氣響起。湘秋月正對著大門跑。嚇的在坐的富人花容失色,尖叫的尖叫,抱成團的抱成團,氣氛一下子亂成一鍋粥;湘秋月像猴子一樣,竄來竄去要多靈活有多靈活。
這時,大門外跌跌撞撞跑進一個25歲左右長相的男人,嘴里不停喊著:“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在后花園發現琉琦小姐的尸體。”……說畢,他因為跑的太拼命,只管倒地上喘大氣。
一消息鎮住所有人,幾十雙眼睛刷刷看向湘秋月——對湘秋月來說,五雷轟頂最合適不過,一瞬間眼淚拼命奪眶而出,邊軟著腳步朝紫菊后花園奔去。
轉眼半年過去,徐耀偉一家來湘府提親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只是來的突然,這會兒,湘秋月正在院子里和表妹溜鳥;湘蕓的手下屁顛屁顛來扛人,注意不是請人。
“強扭的瓜,不甜!”湘秋月指著徐耀偉罵。這兩家人根本都不把她的話當話,把婚期定在了10月2日。
知情人都知道,10月2日是苑顧閔正式婚禮的日子,三年沒聯系的人都靠旁人聽說。湘秋月整日滿臉愁容,不吃不喝也沒人管,她最大的安慰就是回屋歇著。
她斜坐著細身子,看窗外花落翩翩,腦子里思緒萬千,想到婚姻,又是和徐耀偉這種人在一起的,還不如死了算了。很少流淚的湘秋月此刻掩面痛苦,鼻涕藕斷絲連……
那消瘦的身影顫抖在油燈下,不知道過去多久,湘秋月恍恍惚惚進入了夢境,夢見苑顧閔朝她奔來邊說:“秋月,我的秋月,我來了。”
湘秋月含著苑顧閔名字驚醒,白嫩的肌膚壓出發絲條條印子,凌亂的長發增添了幾分凄美,思來想去,一番許久許久不能入眠。
轉眼到了婚期,敲鑼打鼓聲在樓下反反復復,湘秋月被迫換上嫁衣,現在只管等人來接親。表妹啊杏敲門,送來專成繡好的鴛鴦荷包,她抱著湘秋月的胳膊說:“委屈你了表姐,嫁過去就好好過日子吧。”
湘秋月握緊拳頭,心里有一萬個不甘,這幫人不會考慮她嫁給他幸不幸福,那等到拜堂時,一定要讓他們兩家人顏面掃地,讓整個蘇盧楠知道他湘府多黑暗——
樓下突然嘈雜起來,不是喜慶的那種鬧聲。噼里啪啦不斷有東西摔碎的聲音,伴隨男女人的恐懼聲,叫喊的刺耳極了。啊杏跟著湘秋月跑出房看情況。
確實場面亂成了一鍋粥,人人摸爬滾打拼命四處跑散,狼狽的湘繡一頭撞掉湘秋月的發冠,自己又一頭栽倒在地,爬起身要跑時被湘秋月一個勁拉住問:“怎么回事?”
“變天了,好可怕啊…啊——”湘繡瘋了,說喃喃自語著跌跌撞撞躲進房間。啊杏跑進雜亂的場面,找尋起自己的父母親。
湘秋月的心臟重重落地,人也差點跪下來,抓穩木樓梯扶手,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苑顧閔,便一股腦門射出了湘府,扎進暗紫色的世界中,才后知后覺氣候的惡劣,到了壓迫世界的可怕程度。
像夢,卻有實實在在存在著,路上行人跌跌撞撞,紛紛躲進屋里,就越讓大街小巷空蕩凄涼,最后連流浪貓也不見了,湘秋月的身影格外突兀,她仿佛不屬于這里。
道路模模糊糊,雖不能穿針引線倒可辨別眼前一米內,隨時迎面的狀況。湘秋月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才能找到苑顧閔,也不知道苑顧閔在哪,就只是走一直走。
24小時后接著電閃雷鳴轟隆隆——湘秋月一哆嗦跌在地上瑟瑟發抖,她被嚇的不輕,捂著受傷的肚子躲在屋檐下哭泣。
隨即大雨掃蕩人間,如戰爭般猛烈,傾盆雨水具有腐蝕性幾個鐘頭下來,房屋草木開始一點點潰爛,鋼筋水泥簡直不堪一擊何況是人。
湘秋月被雨淋到了胳膊,皮膚麻麻辣辣還不至于馬上被腐蝕,她無助切勇敢——
這時候她心臟與大腦鏈接的是那樣清晰,不在假設那是夢,而現在某種東西正牽引她跑起來,去尋找什么,她不知道,腳步已經在路上。
轟隆隆一聲蓋過一聲,閃電像利劍偶爾擊中她路過的房子瞬間起火、爆炸,好在湘秋月命大躲過一劫又一劫,她越來越清醒,強忍著傷跑的堅定不移。
每一下電閃都讓視線受阻,湘秋月踉蹌撞到個人,堅實高大的身體也頓住,四目相對那一刻仿佛呼嘯在周圍的災難都風平浪靜了。
苑顧閔輕輕往湘秋月額頭落個吻,隨即公主抱起湘秋月,想一起走出一個屬于彼此的太平世界,回憶此刻風雨飄搖來到湘秋月腦海中。
她和苑顧閔相戀時,他就對她說過,“有你就有我,沒你,也沒有我。”
氣候越來越惡劣,湘秋月伸起顫抖的手,撫摸苑顧閔的下顎,到脖子在到胸膛至心臟處,只是這樣,三年不見,在見也說不出一句想念,他們深深凝視,要把對方永遠牢牢刻進有生之年,更想來世不負。
苑顧閔淡藍的夾克已經有潰爛的跡象,他往后梳的頭發也斷結開來,就要禿頂,然,湘府和苑府相隔路遙馬慢的幾百公里……
湘秋月覺得腰間好痛好痛,沒有眼淚,表情淡淡,控制的很好,眉毛都不舍得在苑顧閔眼前皺一下,隨即她嘴角劃出鮮紅溪流,緩緩閉眼之際,她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握緊苑顧閔的一顆赤青色圓紐扣。
一億人口的蘇盧楠城,在1988年經歷最后一季秋便走向滅絕,唯一幸存者苑顧閔被援救后,聽最后照看他的護士董珠小姐說:“那位先生本可以活下來,但他卻說她愛人來找他了,豈能讓她一等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