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響起了一陣叩門聲,藍清言逐漸清醒,便不再糾結昨晚的夢了。
她拖著酸疼的身體,打開了房門門,門外是那個伙計,他已經端來了熱水。
藍清言剛想道謝,伙計比她快一步出聲:“姑娘,你先洗把臉,我下去給您把飯菜端上來。”
聞言,藍清言不勝感激地點點頭,從懷里摸著一兩銀子,不容伙計推脫,把銀子塞他手里:“你這服務配得上這一兩銀子,你就拿著,乖。”
小伙計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揣這銀子就下樓給她端早飯了。
藍清言洗把臉,看了眼銅鏡里的自己:“嚯,這這這這丑八怪是誰!我去去去去,腦門怎么腫得這么高!”
藍清言的身體經過幾番摧殘,已經沒有正經人樣了。昨天她還自戀地以為,楊虎臉紅是被自己的美貌打動,現在想來,怕不是看她一臉傷,想指出來又不好意思說吧。
哎,正當藍清言哀聲嘆氣之時,伙計上來了,招呼了聲:“姑娘,飯菜我給你擱桌上了,你吃好嘞!”
藍清言讓伙計進來,他這才抬腿進了屋里,把飯菜放下就要走,藍清言連忙叫住他,問道:“現在什么時辰了?”伙計笑呵呵回答:“姑娘,現在辰時三刻了。”
藍清言對古代時辰反應有點慢,掰著指頭算:“子、丑、寅、卯、辰,哦,現在七點四十五左右。”
她們分局八點半上班,從客棧到縣衙半個小時應該夠了,她得快點出門了。
藍清言匆匆吃完早飯,找了根絲帶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頭發攏了攏,綁了個蝴蝶結,自戀地在銅鏡前左看看右轉轉。
不看這張慘烈的臉的話,藍清言這一身行頭還是很有韻味的。她滿意的拍拍手,哼著小曲就開開心心上班去了。
早起的不止藍清言,王大媽照例早起蒸饅頭,她“欸”了一聲,抽動著鼻子,又聞到了一股臭氣:“兒子,待會兒去看看墻角是不是又有死老鼠,最近這老鼠太猖獗了,熏得饅頭都有些臭氣。”
這幾天街坊鄰居總能聞到臭氣,還在墻角發現了死老鼠。王大媽估計又不知道是哪只天殺的老鼠,死在了犄角旮旯,也不在意。
“對了,兒子,去你趙叔那把籃子拿回來,這都幾天了,趙家兄弟該回來了。”王大媽有些不滿。
“要是趙叔不在嘞?”正在燒火的半大小子拍了拍手,起身就走。
“要是你趙叔還不在,你就直接進去,尋了籃子就回來。”王大媽吩咐道。
小子拍了拍隔壁的門,依舊沒人回應,這小子想也不想,推門就進去,當時就嚇得屁滾尿流,驚聲尖叫,連滾帶爬地逃開,聲音里充滿了恐懼。
......
話說藍清言雖來過兩次衙門,但那都是被抓進來的,她就壓根沒注意到衙門的具體樣子。
此時,藍清言就站在衙門前,細細打量著這幢古樸的建筑,心里盤算著這要是擱現代能值多少錢,想著想著,美的鼻涕泡都出來了。
衙門坐北朝南,最前面的是宣化坊,上書“菊潭古治”,是縣令大人宣講教義的地方。
再往里走,才是縣衙大門,門上牌匾是蒼勁有力的行書“西泠衙署”。
大門兩側是站崗的衙役,其中一個只覺眼熟,正是攀談過的小伙子。藍清言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官差大哥好,當班辛苦了。”
衙役憨笑兩聲:“姑娘你可別這么抬舉我,我哪是什么官差,不過一個小卒。姑娘叫我周毅就好了。謝謝姑娘的茶錢。”
周毅嘿嘿一笑,又面露欣喜:“聽說姑娘打今兒起,就是咱衙門的仵作啦,恭喜恭喜。”
藍清言擺擺手:“嗐,我這是暫代,等劉仵作回來了,我就可以滾蛋了。不過,這段時間就有勞兄弟們照應了。”
周毅見藍清言如此爽利,也就應下來了。
藍清言為了避免尷尬,又對另一邊的衙役禮貌施禮:“敢問大哥您貴姓?”
“免貴姓趙,單名文。”趙文站的端正,回話時目不斜視。
藍清言連連鞠躬:“趙大哥好,趙大哥好,以后還勞煩趙大哥多多關照!”
“藍姑娘不必客氣,吃了您的茶,關照談不上,有事您喊一聲,在下義不容辭!”趙文說的字字鏗鏘。
藍清言也沒想到一頓茶就收買了這么多的人緣,不過這也讓她感受到了古人的義氣。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升出一股俠氣,對周毅和趙文拱手抱拳:“在下謝過兩位好漢,這便去了。哇呀呀,呔!”
藍清言撩起裙擺,大剌剌地邁步進去。這番操作看得周毅噗嗤一聲就樂了出來,趙文卻絲毫未動,眉眼間卻也流露出一抹憨態。
進了大門后,穿過一條小道,是一座比宣化坊雄偉很多的儀們,這座儀門便是提醒人們要注意儀表。藍清言理了理衣襟,把綁著頭發的絲帶緊了緊,這才邁步繼續往里走。
再穿過一條小道,就到了昨天藍清言被審的公堂。公堂上懸掛著“明鏡高懸”的匾額煜煜生輝。
此時公案桌空空如也,估計那縣令大人還沒起床。
正當藍清言等的無聊之際,堂外走來一人,正是高大威猛的楊虎。
楊虎火急火燎,不由分說,一把拉住藍清言便往衙門外走去。見狀,藍清言忙問:“出什么事了?”
楊虎氣喘吁吁地說:“趙氏喪葬鋪子的掌柜趙錢死了,我已經讓兄弟們先去了。客棧沒找著你人,伙計說你來衙門了,我這才馬不停蹄趕過來。事出緊急,你且上馬,到了再與你細說。”
說著,楊虎翻身上馬,上馬之后一把將藍清言也拉上馬背,護在胸前。
“駕!官差辦案,速速閃開!”楊虎大吼一聲,街上的行人紛紛閃避。
藍清言坐在顛簸的馬背上,被楊虎環住,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楊虎撲通撲通的心跳。這種安全感是怎么回事,藍清言這個女漢子第一次面紅耳赤。
藍清言在心里狠狠給自己來了一巴掌,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想這些。
突然,藍清言看清前方的匾額,這才反應過來,不禁失色:“什么?趙氏殯葬的掌柜死了?”
楊虎“嗯”了一聲,接著一聲長長的“吁”,馬兒乖巧地停了下來。
楊虎翻身下馬,正要抱她下來,藍清言卻蹭的一下,自己就翻身下了馬,還差點摔一個趔趄。
藍清言急急忙忙向鋪子沖了過去,費力地擠進圍觀人群。
此時人群見捕頭楊虎來了,紛紛退開,讓出一條道路。藍清言這才順利沖了進去,她不敢相信,前幾天還好好的大叔,怎么說死就死了呢。
人群中議論紛紛:“好臭,這是死了多久了。”
“怕是死了幾天了。”
“這趙錢就這脾氣,怎么可能活得長久。”
“就是就是。”
“喲,這就是那新來的女仵作?”
“哪里?哪里?”
......
藍清言人還未至,就已經聞到了一股腐臭之氣。剛到門口果然就看見了趙錢的尸體,藍清言連忙停住,雙手揮舞:“都讓開讓開,別破壞現場。”
衙役形成了一堵人墻,將掩鼻看熱鬧的人群擋在了外面。
藍清言喘勻氣息,定了定心神,這才詢問案件經過。
在外圍人群嘰嘰喳喳的喧鬧聲中,楊虎把了解到的信息一五一十講給了藍清言聽。
死者趙錢,五十歲,西泠本地人,無親無故,唯一的妻子幾年前就去世了。從此,趙錢孤身一人經營著這間喪葬鋪子,平時不愛說話,鄰里街坊時常給趙錢送吃的,這次還是隔壁鄰居發現趙錢死在了家中。
趙錢鄰居王大媽,前幾天隔壁蒸了饅頭,送來給趙錢,接著趙錢幾天沒出門。隔壁王大媽以為趙錢出遠門了,今天讓孩子把籃子取回來。沒想到,就看到趙錢倒在地上,就是現在這樣了。
楊虎補充道:“不過,這些信息還沒有證實真假,報案人已經控制起來了,還是得等你這勘驗之后,再請大人定奪。”
藍清言聽罷,點點頭,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悲戚,她來這個世界先后接觸的兩個人都死了,死狀慘烈。
鋪子還是昨天的樣子,只不過昨天還糊著紙人的趙大叔,此刻倒在了地上,腦下的血液已經在地上聚了一大灘,已經凝固干涸。
尸體腫脹發臭,衣服下隱約可見蠕動的蛆蟲,看的人頭皮發麻。靠得近的衙役,已經作嘔了。
藍清言掩著鼻子,示意楊捕頭不要再往里走:“楊大哥,我需要一碗雄黃酒,一把剪刀,一盆清水,一塊干凈的布,另外再準備一袋石灰,盡快!”
楊虎答應一聲就派弟兄取她要的東西了,他自己則守著大門,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藍清言。
“楊大哥,是不要等大人來再驗?”藍清言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不必,你盡管驗你的,我會如實上報,東西取來,你就可以開始了。”
有楊虎在,外面圍觀的人群倒不敢胡言亂語了,紛紛等著看好戲。
藍清言點點頭,這時衙役已經把要的東西送來了。藍清言扎緊了袖口,用布蒙著口鼻,這就要開始了。
圍觀的人群伸長了脖子想看里面的動靜,這時外面一陣馬蹄聲響,竟是縣令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