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傅啾聽到有人在喊她，但是聲音太遠太模糊了，她聽不真切，她努力尋著聲音的方向，嘩啦啦地，突然下起了雨，雨砸在地面上，把那模模糊糊的聲音砸了個稀碎，被雨淋過的地方，長出了樹，樹上結著紅色的果子，大片大片的紅色，一眼望不到邊……

　　傅啾看了看時間，不到五點，她睡的時候習慣側臥，把自己蜷成一團，每次醒來渾身骨頭都疼，距離傅啾上的鈴響還有一個多小時，她平躺著，望著天花板，天蒙蒙亮，臥室籠在一片很深很深的陰影里，只能瞧見世界的輪廓。

　　在這樣原始赤裸的陰影里，傅啾望著天花板，眨著眼睛，記憶像絮片一樣飄散，包繞著她，墜落，掩埋，窒息。

　　鈴聲響起的時候，傅啾松了一口氣，緊繃起來的神經慢慢放松，她慢慢把記憶慢放回昨天，再慢慢移到今天。

　　她終于想起現在她已經有了一份工作，可以體體面面地生活在這個社會上，沒有窄窄的房間，沒有發霉的味道，沒有一群人哄哄嚷嚷，她站在了陽光下，仍然覺得潮濕陰冷，仍然可以看到霉斑。

　　有的人生來即腐爛。

　　可傅啾不想腐爛，她厭惡潮濕，她想要陽光和自由。

　　傅啾今天下班比較早，她收拾好就去了林姨那里，林姨想招人，但來來去去總不滿意，怎么樣都不如看傅啾看的歡喜，傅啾在她這里待了四年，突然走了，她好不習慣，傅啾其實也不習慣，她一有空閑時間就去林姨店里幫忙，也算是感念她生命里的第一束光。

　　傅啾面色淡淡，感情荒瘠，但她從來都是念著別人的好，然后盡力想著報答。

　　霍薰透過玻璃，隔著大片的陽光，看著傅啾拎著餐盒走到公司門口，他看著一個男生跑過去接過餐盒，給她遞了張紙巾，她接過去，說了謝謝。

　　霍薰今天下班很早，他早早到家，點了外賣，然后換上居家服，坐在沙發上開始等。

　　傅啾剛回店里，林姨就又遞給了她一個餐盒，“啾啾，麻煩啦，給你加班費”，傅啾是免費來幫忙的，但是林姨總會給她各種各樣的零花錢，還把她當個孩子寵。

　　傅啾當然不會拒絕林姨口中的麻煩，她接過餐盒，問了地址，那是一所高檔公寓，她到門口的時候，打電話給顧客，清清淡淡的聲音，“霍先生，您的外賣到了，您下來取一下”

　　“你給我送上來吧，我和門衛打過招呼了”

　　她過去，門衛問她，“傅小姐嗎”

　　她點頭，有點詫異，他怎么知道她姓傅。

　　她按了門鈴，下一秒門就開了，穿著居家服的男人，沒有西裝革履時的肅然，多了些柔和溫暖。

　　他笑著和她說謝謝。

　　傅啾彎了彎眼尾。

　　原來是那位超級VVVIP霍老板。

　　傅啾此后每個周五都會來這個小區，那位霍先生大多時間都是一身居家服，干凈溫柔，笑著和她說謝謝。

　　再尋常的事，多了，也會成為習慣。

　　這周五，霍薰并沒有點餐，但傅啾還是出現在了那個小區，已經入秋了，吹來的風透著涼意，她不知道為什么，就那樣站著，等她冷的發抖，她才回過神來，剛準備離開，就被迫撞進一個人懷里，其實是那個人撞向她。

　　“霍先生”，傅啾輕輕喊他，霍薰醉的一塌糊涂，聽到聲音，把鑰匙給她，又抱了抱她。

　　傅啾認命地扶著他，一路上，霍薰安安靜靜，任她扶著，乖的不像話。

　　傅啾感覺他的呼吸滾燙，被他呼吸拂過的皮膚，也隱隱發著燙。

　　傅啾望了望他的臉，精致的眉眼，睫毛又彎又翹，不笑的時候，像是冰雕出來的美人，笑的時候，又溫暖的不像話。

　　他的呼吸纏繞著酒的味道，將她絆倒。

　　她把他扶上樓，進了房間，她離開，走了一路都掙不脫那縈縈酒味，霍薰醒了一夜，同樣忘不掉那個仰著頭看路燈的影子。

　　霍薰下次見傅啾的時候，是在一場初雪，傅啾在前面走著，霍薰在后面看她，看雪慢慢爬滿她的肩頭，連發梢都浸著冷意，可是傅啾卻像是感受不到這徹骨的冷，邊走邊伸出手，眨著眼睛，看著雪化在她的手心，路燈映在雪面上，發出星星點點的光，她的眼睛，比光還亮。

　　霍薰覺得心里很暖，暖的滾燙。

　　傅啾在這雪夜里，才覺得自己真的寂寞了好久，在這大雪里，她都能感受到一種陪伴，看著雪冰冰涼涼融在手心，有種相依相偎的糾纏冰涼。

　　但這場雪，她好像并不是一個人，傅啾笑笑，有個笨蛋淋著雪和她一起，她至少還穿著長長的羽絨服，那個笨蛋，一件單風衣，學別人淋什么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