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三十,凝兒一大早就回到了老徐家。
今兒回來的還有老徐的兩個兒子和兩個兒媳婦。老徐的大兒子峰哥和大兒媳盧姐已經結婚十多年了,二兒子磊哥和二兒媳立姐剛結婚一年。
峰哥和盧姐都是一米七五的大高個,盧姐比龍哥還要壯實。磊哥比龍哥矮些,是個愛笑的人。立姐矮矮胖胖,長的卻極為好看。
每年過年都回來,是老徐家一直以來的習慣。
中午一家人都到家,萬琴娘早早就準備好了飯。燜酥魚,蒜腸,燉排骨,餃子,燉雞肉,每年都是差不多的菜式。
凝兒最不愛吃的就是餃子,無論什么餡她都不喜歡。凝兒拿筷子戳著碗里的韭菜雞蛋餃子,遲遲不肯下口。
盧姐:“你趕緊吃,不吃在那扒拉什么?!”
凝兒不情愿的把一個餃子都塞進了嘴里,嚼了幾下后以一個很不自然的表情咽了下去。
“爸,您快來吃飯吧。”“你們先吃,我過會兒再吃。”一家人吃飯的時候老徐經常拿個小盆兒,夾些愛吃的菜。拿著小板凳在電視機前,邊看電視邊吃。
飯后的活動也是每年都差不多,凝兒和老徐給兩個院子都貼上春聯,峰哥和磊哥去找各自的發小打牌,盧姐去村里的棋牌室打牌,今年立姐第一年來過年,磊哥帶著立姐去萬玲姨家串門去了。
盧姐進屋,牌桌子邊已經圍了幾個人,“過年好啊。”大家各自打著招呼。盧姐抓了把瓜子,棋牌室的陳嬸給盧姐倒了杯茶水。
村兒里的棋牌室里無非在聊一些,今年過年放幾天假,今年又沒少掙吧,這一年里誰沒了,誰結了……
“今兒都玩點大的!”
“多大叫大啊?”
“五塊十塊的唄!”
“嘿,我以為你說大得多大呢,我以為我得把這一年掙得搭里呢。”
“哈哈哈哈哈”
“來吧,別等著了,再等著都散攤了。”
“來來來,今兒還得回去放炮呢。”
說話間,三個牌桌子都開始了。
“咱們多大的?”盧姐問。
“多大的都行。”
“別我說呀,娘,您說。”村兒里的棋牌室大家都是認識的,能掛上點親戚的。
“那一二四塊的有什么可玩兒的。”旁邊桌的男人開始起哄。
牌局開始,盧姐點上煙不動聲色的看著牌,盧姐不常玩五塊十塊的平時都是一二四的娛樂娛樂。大過年的,誰也不想輸牌不是?
這屋里,女人胡牌都是不動聲色的把牌推倒,男人胡牌必須制造點叮了哐當的動靜出來。隨著屋頂的煙越來越濃,盧姐小抽屜里的錢也越來越厚。
凝兒最喜歡每年貼春聯的時刻了,老徐和凝兒騎著三輪車帶著春聯剪刀膠帶先去了西邊的小院兒。凝兒自告奮勇踩著凳子貼屋門口的橫批,老徐遞給她剪好的膠帶,眼看著凝兒左搖右晃的,老徐說:“我來貼這個高的吧。”“不嘛不嘛!我就要貼。”
兩個院子的得貼十副對聯,不出所料凝兒新鮮了一會兒就不干了,變成老徐貼,她遞膠帶,后來索性連膠帶也不遞了。“我餓了,我餓了。”因為中午吃的少的緣故,沒干一會兒凝兒就嚷嚷著要吃東西,老徐自然不會餓著凝兒,二話不說就去了超市,凝兒選了她最喜歡吃的魚腸“一個夠嗎?”凝兒又拿了一個。兩個院子貼完天已經擦黑了。
萬琴娘和立姐在廚房里忙著捏餃子,龍哥和磊哥在屋里看電視。
天全暗下來,盧姐才回來。“來牌贏沒贏呀?”萬琴娘問。“贏啦”盧姐眉飛色舞的說。
“贏多少啊?”盧姐用手指比了個一。“一百呀,真不少”萬琴娘也眉飛色舞起來。萬琴娘向來是個愛錢的人,雖然不喜歡兒媳去打牌,可從來也沒制止。
“前邊一直胡牌,后來換錯一手牌,就再也不胡了,最后就落了一百。”盧姐跟峰哥說。“贏了就不軟。”
萬琴娘包完餃子就打開了那個大屁股電視,現在幾乎每戶都是液晶大電視,只有老徐還守著“大屁股”遲遲不肯換。
晚飯,不出凝兒所料,還是跟中午一模一樣的菜,餃子又新包了好多。
萬琴娘又端著一盤餃子推門進來,這己經是第三盤了。
“媽,這差不多夠了,你趕緊坐下吃吧。”峰哥說。
“得得得,這就得了,還有最后一盆子。”
“我吃飽了。”萬琴娘還沒開吃,凝兒就跑下桌子。
老徐端著一盆中午剩的餃子,又夾了幾塊兒魚咸菜,坐在電視前。
“爸!您來這吃呀!”盧姐叫老徐。
“不用,我在這看電視。”電視里播的是黑白的電影頻道。
吃完飯后,盧姐帶著立姐去打麻將了。
春節聯歡晚會開始時,里屋外屋兩個電視都開著,老徐把腿翹在春秋椅的扶手上,手里拿著牙簽。萬琴娘躺在床上,頭下墊著兩個枕頭。
凝兒在里屋。沒過一會兒凝兒就開始犯困,出來的時候老徐已經不在屋里了。
“我要沏杯茶。”凝兒跟磊哥說。“小小的孩子喝什么茶,困了就睡覺。”磊哥雖然嘴上不同意,還是給凝兒泡上了茶。
“三十兒晚上不熬夜,叫過年嘛?”凝兒小大兒似的吹著茶說。
臨近午夜,天空中的炮聲越來越多,盧姐和立姐也回來了。
不一會兒老徐也從小屋里出來。“爸爸,咱也該放炮了吧。”“嗯”老徐轉頭出去。事事都積極的凝兒,唯獨這件事不積極。她趴在窗戶邊,呆呆地看著天上的煙花。
老徐在院兒里點了兩個匣子炮,老徐每年買的炮都是不帶花的,凝兒不知道為什么也從來沒問過為什么。萬琴娘以前說,自己家放的花又看不見,看別人家的花就可以了。
盧姐在最東邊的窗戶抬頭看著天空中的煙花,凝兒好像從盧姐的眼睛里看見了淚花,凝兒不懂為什么這么快樂的日子里會哭呢?
就在大家都看煙花的時候,萬琴娘把立姐叫去了里屋。
炮聲越來越密,已經聽不見電視里的聲音了。老徐到大門口在點了一掛鞭炮,鞭炮的聲音極大,足足響了兩分鐘才結束。
屋里,說話的聲音都快聽不見了,磊哥看著表,過了12點。“凝兒,來給叔叔拜年給你紅包。”凝兒平時咋咋呼呼什么都敢說,可一到這種時候她就覺得十分尷尬,跟親近的人說不出來客套話的感覺。
凝兒再多憋不出一個字。
“叔叔。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