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經霜慌忙向側邊閃過一大步,驚險避開。
王康平頃刻之間已提劍向前,待豺狼剎住轉身之后迎了上去。他伺機向脖頸處刺去,哪只那豺狼亦是靈敏異常,輕輕一下便躲開了。
鄧經霜醒了醒神,提重劍跳起身來,不管不顧地向避過來的兇獸斬去。
哪知那兇獸又是一避,隨即向前沖過去。
鄧經霜身子剛好落地,便被撞到在地。王康平回劍來救,豺狼回身長嘯一聲,猛地跳起來撲過來。
王康平只覺狼影遮天蔽日,自己的劍根本使不開,心念電閃之間,拔腿就撤。
狼落地后,連忙回身。鄧經霜還躺在地上喘氣,未曾起得來。
狼只用片刻便已近身,張著一張土碗大的嘴,露出幾寸長的獠牙,向鄧經霜脖頸處咬去。
李嘉武和攻擊他的兇獸斗得正吃力,余光瞥見,大叫道:“老弟,快滾閃開。”
頃刻之間的事,王康平撤了后根本來不及回身相相救。
鄧經霜望著遮天蔽日的兇物撲來,心中已駭破了膽,剛才那一摔,導致他已經力不從心。他心念電閃,想滾動身軀,又想舉劍來刺,奈何終究是徒勞。
望著寸寸迫近的獠牙,他索性眼睛一閉。心中只道:“我命休矣。”
說時遲,那時快。
突然劈空一聲歷喝傳來:“孽畜,住嘴。”
還來不及反應,只見豺狼已側翻在地,頃刻已滾了幾番。
再細看時,狼頭上已插上了一件圓圓的像草帽的物事,那物事邊緣已經完全沒進狼頭里去,余下的部分正散發出赤色精光。
旋即一個光頭的人自山崗邊緣奔了過來。
王康平見狀,立馬趨前到滾到一邊的豺狼邊,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一劍刺向脖頸,刺了個對穿。
“阿彌陀佛!”那光頭的人看來是個僧人。“小施主本不該補上這一劍,它吃我一鐃兒,已然喪命。”和尚奔到鄧經霜身旁將之扶了起來,又仔細檢測了一番。
與李嘉武廝斗的那頭兇獸見狀,早早已一溜煙兒鉆進了密林中去,身上雖然吃了幾刀,不過應不至于喪命。
李嘉武與王康平收好兵刃來到和尚跟前,抱拳便拜,道:“多謝師傅救命之恩。”
鄧經霜也回過神來,急欲跪拜。
和尚哪里讓跪,口中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四人收拾了各自的器物一道走到青石板上歇定。
鄧經霜臉上依然有駭色,不安道:“我們還是先下山崗吧。”
和尚道:“無妨,你可安心歇一會兒。那兇獸今日失了同伴,斷然不敢復出來造孽。”
李嘉武猛然看見,適才吃了自己腳踢的那頭兇獸依舊在輕微掙扎,便提刀起身欲奔過去。
和尚見狀,緩緩道:“施主大可不必如此,且讓它聽天由命吧,它對于我們已不構成威脅。”
李嘉武本來是想過去亂砍一通,出出心中的惡氣,聽聞這個救了兄弟命的和尚言,便徘徊著轉身坐回了原處。
過了片刻,三人確定解除了威脅之后,氣氛才開始放松下來。
王康平側身看向和尚,只見這和尚滿臉胡茬,身材長碩,臂膀更是比常人大腿還粗,著一身有些襤褸的僧服。項上掛著一串檀木念珠,旁邊還放著兩個草帽樣的東西。
見他正在閉目養神,王康平小心動問道:“敢問如何稱呼師傅?”
和尚眼睛也不睜,緩緩道:“俗名已忘了,法號我不喜歡,你們叫我“銅鐃僧”便好。”
王康平欲言又止,最終說道:“銅鐃師傅,今日多虧了你及時趕到,不然我性命便沒了。”
銅鐃僧喃喃道:“雖造了七級浮屠,然而我終究也殺生,此事不足為道。”
王康平聞言,怯怯地不再言語。
李嘉武卻是望著那一對草帽樣的東西發神,最終還是問道:“師傅,你這個是啥武器,威力居然如此之大。”
銅鐃僧緩緩睜開眼,搖頭道:“此物名為鐃,乃超度亡人所用之樂器。我常年漂泊江湖中,為了防身故,尋得塞外精煉之銅造此鐃兒,除了比一般鐃兒堅硬外,超度功用一點不減。”
李嘉武發出贊嘆的氣息,怯怯問道:“銅鐃師傅,可以借你鐃兒來細細看一會么?”
銅鐃僧道:“當然可以。不過此物乃尋常物件,難道你們不曾見識過么?”
王康平想起曾聽村中長輩說過,外間人死后會進行水陸大法會,十分鋪張浪費,往往會耗費盡一家之財。法會時,鼓樂喧天,各種樂器此起彼伏,這個鐃兒便是其中相當重要的一件。
不過,村中喪葬一切從簡,不搞這些事,所以他們并不曾見得此物。
李嘉武尷尬道:“確實不曾見得,我們剛從村子里出來,這是第三天。”
銅鐃僧回頭看著李嘉武道:“這可就是咄咄怪事了,莫非你們村里人去世后不都不曾做什么法事么?”
王康平回道:“有簡單的葬儀,卻從未有人用過此器物。”
銅鐃僧思忖道:“這幾人離這里應當不遠,多半是避世之民,先輩去世了不做法事也情有可原。畢竟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做法事也救不活人,只能給活著的人一個安慰。在命都不保之時,哪里還需要那許多安慰?”
這么一想,不由得輕嘆了一聲,自顧自道:“世間難得雙全法。如此亂世,人死了大約同野獸區別不大。若是盛世吧,便有那壞僧借佛陀之名,大行鋪張浪費之舉,名為度人,實為肥己。”
李嘉武有些不明就里,自顧自取了鐃兒在手,細細端詳了起來。
他忽然想到:“這樂器怎么用?”便將兩個草帽樣的鐃兒對扣著撞擊了幾下。
清脆的聲響破空而出。
“阿彌陀佛,施主不可亂來。法器不可亂用,心不誠不可使法器。”銅鐃僧搖頭緩緩道。
李嘉武尷尬笑道:“師傅,敢問剛才投鐃殺狼那一招可有什么名稱?”
銅鐃僧聞言,也笑了。他已知道問話的人定是癡迷于武藝,可惜脾氣急躁了一些,“此一招,只能算做暗器,并無命名。然而江湖上的朋友都稱作奪命飛鐃,初時我覺得很不妥,怎么以“奪命”明之呢?”
他緩了一下,繼續道:“后來我想通了,如此命名并無不可。佛門并非不殺生,只是不可妄造殺業。若是不可殺生,哪有金剛怒目,哪有護法羅漢。世間無道之人物,人人得而誅之,佛門亦可替天行道。”
李嘉武嘿嘿笑道:“好一招“奪命飛鐃”,數十丈之距也能取人性命。”
銅鐃僧搖頭道:“此物之用以度亡魂為主,技斗為次。非是萬分緊急之時,我斷然不會使出此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