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曉沿著街，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他家在東邊的方向，是一座宮殿般的宅子，里面有山有水還有無數的房子。
管家劉仕給他開了門，他氣沖沖地，遇人也不躲閃，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在這座宅子中，約有四分之一的區域是他獨享的。
一前一后，師傅許應跟著他進了屋。蕭曉趴在床上，攥緊的拳頭嘎巴嘎巴響。而許應則走到書房的一側，拿起上面的毛筆，仔細端詳。他是來督促蕭曉練功的，但現在并不合適，于是開始想要說些什么。
“這是誰惹少爺生氣了？如果覺得我還行，可以坐下來談談。”
“我不想說，而且可以我想一個人靜靜。我需要想清楚一些事情。”
“哦？那我就告辭了。”
許應剛走，蕭曉就后悔了。許應比自己年長，是一個大輩分伯伯的年紀，他覺得自己應該問問他。他肯定知道要說些什么，好讓自己不那么痛苦。
張凡是在下午的時候醒來的，那時候房間里空無一人，許多學生想看看他，但被陶蕓拒絕了。
下午送走學生之后，快到了傍晚，她到地里摘菜。菜園就在墻的另一邊，他很輕松地找到了她。但沒有打招呼，而是站在后面，看她一點一點的掐下菜葉。
除了腳下的這塊菜地，依依稀稀的，處還有幾塊，種著一些沒有見過的菜。這些菜地多是田字結構，四面被房子外圍的墻壁圍住。
他有一套獨特的打招呼方式，不用自己發出聲音，用手敲擊幾下墻面，向她表示自己來了。
“唉，看你的表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肯定在想，一個老師為什么要種菜呢？要知道我每個月都會得到一大筆錢。”她聽到聲音，回過頭，然后又把目光重新盯到菜上。與早上不同，她現在穿著一件繡著白色花朵的藍色衣服，袖子很寬，左手邊挎著一個竹籃。
“沒有，我只是感覺有些不搭。”
“哪里不搭呢？”
“跟別人不一樣，你掐菜葉的動作很輕，而且很猶豫，處處留神。不過這可能就是優雅吧！一件很普通的事，讓你做著，也有了別往的感覺。”他感覺接下來的談話很長，就坐到了門口的石頭上。
“哈哈！”陶蕓噗嗤地笑起來，臉蛋紅撲撲的，有些可愛。
緊接著她回過頭，又說，“真不像是你的性格啊！難道你還記得早上做過的荒唐事，想跟我道歉？”
“荒唐事？”
“對啊！你不僅偷了人家的酒喝，而且還把水兌進酒里，一大壇酒都壞了。不過你回來時穿的衣服是在哪里偷的，現在也沒有人找過來。”
“抱歉，我不記得了。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又好像沒有。唉，我只記得好像被你潑了一盆水，然后又為一個人灌頂，最后被你推進了房子。”他嘆了口氣，用手拖著下巴努力回想，“賠了多少錢呢？”
“十兩銀子。”
“這么多？”
“不然呢？那可是很高級的酒，很多酒館里都沒有的，所以會貴一些。”
聽到要還這么多錢，張凡在心里不斷地埋怨自己，說話的聲音也變小了，臉也偏向另一個方向，“我沒有那么多錢。”
“咦！你說什么？”陶蕓摘完了菜，也坐在了石頭上，她顯然不想那么早去做飯。
他們肩碰著肩，張凡又聞到了她身上的甜味，這下他更不好意思說了。渾身僵硬，心里卻癢癢的，剛張開的嘴，又閉上了。
“你剛才在說什么？”她笑著看他，很親近，張凡則低下了頭。
我沒有錢的，但是肯定能還上，如果她著急要錢的話，那該怎么辦呢？我可以去找師兄要，雖然我并不想這樣做，事事依靠師兄的話，這樣根本沒有成長，還像個原來的乞丐那樣。不！她不會跟我直接要錢的，她并不著急。
“對了，你早上的時候為什么要給葉天曉灌頂呢？我記得這種事情，只有師傅與徒弟之間那種關系才會做的出來。”
“因為你那盆水讓我有了一點意識，但腦袋還是輕飄飄的。看著他們，我很生氣，這些人是為了什么才修道的呢？他們一點也不認真，臉上滿是浮躁。我還記得，我教訓了一個人。以他的資歷，他在這里沒有什么可學的，但還要來這里，白白浪費時間。其他人呢，也是這般，沒有耐心，在引靈的過程中想著其他的事情。做著有朝一日得道成仙的美夢，又不付出真正的心力，這不是傻子嗎？不，連傻子都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張凡的聲音又變得冷靜，一絲不茍地，一個字接一個字從嘴里吐出來，他在思考，語速變得很慢，但沒有停頓。陶蕓又笑了，張凡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真有意思啊！真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樣的傲氣。所以說，你為什么要跑出去喝酒呢？還做出那樣的事？”
出乎意料地，張凡拒絕回答。
“這是我的私事，好像跟你沒有什么關系。”
“那你覺得我在生氣嗎？”
張凡鼓起勇氣看了她一眼，她在微笑。
“好像沒有吧！”
“但是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不能給我個滿意的答復，就把你賣到山上去。那邊有好多石料正等著你這樣健壯的小伙子去開采呢？”她真的在一本正經地說著危險的話，但張凡知道她在開玩笑，跟著笑了。
“那我豈不是半道就可以跑了。”
這個時候，從對面的門里出來了一個婦人。說是婦人卻很年輕，年齡比陶蕓還要小些。她右手拉著一個不大的孩子，左手也提著一個籃子。
“這是誰家的小哥啊？很少見你和男人這么親昵。”她向陶蕓打招呼，朝著自家的菜地走去。
“我弟弟，從外地來的。”陶蕓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她。
張凡走在路上，看著陌生的街道，他要去打醬油。陶蕓后來也沒有提過錢的事兒了，好像她不希望能快點得到錢。還撒了謊，說自己是她的弟弟。
“小凡～”身后有人叫他，回頭一看，是陳留。他大汗淋漓的跑過來。
“怎么了？師兄。”
“你的劍還有功法，什么都不說就走了。”
“我喝醉了，又鬧了很多事。”張凡把后來發生的事講給陳留聽。
“沒想到，你喝了酒會變成這樣。”
張凡記得路，但就是找不到那間店。陳留帶著他，他們一邊走一邊說。小巷里刮來了涼爽的清風。
張凡醉的太早了，他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談。
“你得去趟霞村。”陳留對他說。
“我知道那里有妖怪鬧事，看在師兄的份上，我也得去除妖啊。”
“不是妖怪的問題，已經有三伙人早去了。我占卜得出來的結果是，那里與你有很大的淵源，需要你去一趟。”
“什么淵源？”他們拐進了一個更窄的胡同，陽光被高墻擋著，這里顯得有些陰森。走了不到幾步，陳留敲響了一戶人家的門。這顯然不是一家正經的店，也不是張凡要找的那家，因為門又破又小，上面連張招牌都沒有。
他解釋道，“他們家做的醬地道些，可以嘗嘗。”
但價格也貴了很多，一大壇醬的錢只能買三分之一，不過剩下的錢是陳留拿的。
“兩天前，去霞村的有三批人，包括鎮里面的尋妖隊。不過我得到的消息是，兩天后，那里又多了三個遇害的人。”
“那我不是更得去嗎？”
“不，跟那個沒關系。我想想啊，可以給你哪些提示。你要找一根合適的木頭對吧！”
“對極了，我就是因為木頭才想到了師兄。”
一路走來，街上有不少人跟陳留打招呼，并詢問旁邊的年輕人是誰。在他們眼里，與陳留站在一起說話，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到了霞村，去趟山上吧！我能說的也只有這么多了。”
“那我什么時候去呢？今天晚上？”
他們到了講學堂的門前，但沒有敲門。是陳留先意識到的，不然他們就會錯過這里，走到盡頭的河邊了。
“不用著急，大魚還沒咬勾，可以讓蝦米們先玩會兒。過幾天，你覺得合適的時候再去，也沒事。”
“這也太不像一個知守說的話了。”
“那這里也不像是你該住的地方啊！”他敲了幾下門，“哪有師弟不到師兄那里去住的，喝醉了也要跑到這兒來。算了算了，我懂，我到你這般年紀的時候，可比采花大盜還要勤呢！對了，走的時候，再到我那吃頓飯吧！”
他說完，揮著衣袖揚長而去。張凡抱著醬缸，蓋上是那本用褐色紙漿包著的功法。
和靈器一樣，功法同樣分出等級，不同功法所需要的靈力和所發揮的威力是不同的。
同樣的，由低到高，功法的等級次序依然是凡階、地階、靈階、天階、神階。前面說過，雷系靈力脫于火系靈力，而雷法也是脫于火法。但意外的是，雷法只達到了靈階和天階之間水的功法平，而火法則是徹徹底底的天階功法。
不過這本功法也是難得的，強如延清教，收著安定國四分之一的稅錢，這是書院都享受不到的強大資源。而本門鎮宗的功法，緋云烈火掌也只是雷法這種級別的功法，再高的天階功法很難獲得，神階更是不敢想象。
而且教派內有著嚴格的規定，哪些人不能學，哪些人可以學，而又有哪些人可以學完整地功法。不過肯定的是只有超不過兩位數的數的人可以完全掌握。可以說雷法這等級別的功法，足以開創一個不小的門派。
陳留交給張凡這本功法就是希望他到霞村有完全自保的能力，這幾天的緩沖時間，也是讓他能夠達到雷法的入門。
陶蕓的動作很快，門幾乎是應聲而開。
她對張凡說，“還好，還好，以為你又迷路了，我正好去找你呢。咦！那個人看著好熟悉。”
陳留還沒走遠，陶蕓叫了聲他的名字，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張凡看到陳留回頭了，然后很是瀟灑的揮了揮袖子。
“他是我們這里的知守，管著這里，是這里最大的官了。”
張凡回答，“我知道，就是他領我打的醬。”
“真的嗎？他這個人雖然好，但是還挺冷淡的。書院的人都這樣，說起話，做起事來，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你永遠都不知道他們在想著什么。”
他們穿過樓道，進了廚房，案板上擺滿了切好的菜，鍋也是干凈的。張凡把醬缸放回原來的位置。
“就像我這樣對嗎？”他用眼睛半睜著的眼睛盯著陶蕓，和陳留的表情有些相似。
“我相信了，因為這不是那家的醬。”她突然有了個想法，這個想法關于張凡的身份，“你不會也是……”
“我沒有否定。”
陶蕓聽完，臉蛋瞬間羞紅，借著做菜的理由，把他推出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