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墨云玉石
張凡受的傷痊愈了。在一個晴天,他坐在門旁的臺階上,用小刀削著木頭。
村里流傳著兩個消息,有一個好消息,也有一個壞消息。先來說壞消息吧!當(dāng)面對兩個消息時,總有人喜歡先聽壞的,然后才能得知好的究竟有多么的好。
文不吝抱來一堆干草,站在臺階下面對張凡說“壞消息是那只狐妖跑了,它還回來的。而好消息則是,短時間內(nèi)狐妖不會再現(xiàn)身了。”于是外面的街上又熱鬧了,謝靈不會阻止村民們出去,但必須規(guī)定天黑前回來。
霞村里每天都有人進出,通過藥材交易,他們賺了很大一筆錢。賺了錢的不只他們,城里的那些商鋪也賺的盆滿缽滿,因為回來時村民的車子里也裝滿了吃的用的。
院子中間的大樹遮擋了陽光,文不吝拿鐮刀割了些葉子,就著干草喂驢子。他問張凡:“你這是在做木頭劍?”
“不是,我在做劍鞘。”
“木頭劍也需要劍鞘?”
張凡對他說:“當(dāng)然需要,就如同人一樣,一陰一陽互相調(diào)和。盛極則消,陰極則衰。失去了劍鞘,劍就只會展現(xiàn)出剛強的一面了。”他把做好的劍鞘拿到空中端詳,“也不知道這塊木頭合不合適。”
“這種東西還是試試才知道。”
張凡說:“對!得試試!”
他把手張開,屋里的木劍就自己飛了出來。他有些緊張,把木劍一點點插入劍鞘。剛開始很順利,他也笑了。到了后半截,劍身像是遇到了某種阻力,一寸也進不去。緊接著劍鞘開始顫抖,一陣劇烈地抖動,它碎成一片又一片。
“唉~果然。”
與此同時,木劍變得不受控制,在張凡手中朝外面飛去。他站起來,緊攥住木劍,對文不吝說:“屋里有塊黑布。”
在外人看來,張凡魔怔了,他揮劍的手一會兒朝前,又瞬間向后,又插入地下,一會兒又飛起來。
文不吝把黑布揉成一個團扔給他,把劍重新包裹,這場鬧劇才結(jié)束。
“看來這塊木頭也不行。”
文不吝倒是沒害怕,反而笑著:“沒事,木頭的話,山上還有好多。倒是那塊石頭,我在村里,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石頭,看樣子挺值錢的。”
“那是狐妖的眼睛。”
他把眼睛放石頭上,看到的一切都是黑的:“狐妖的眼睛是塊石頭嗎?這顯然不太可能吧!首先妖怪肯定是活的,眼睛肯定和我們差不多,至少也不會是塊石頭。”
“是和我們一樣,但這塊石頭是我從狐妖身上踢下來的。”
他們思考半天沒有結(jié)果,文不吝突然想到屋里面還有兩筐春錢草。
春錢草的葉子中間有一塊方正的空心,因為像銅錢而得名,是止血的藥材。
“我想起來屋里還有兩筐春錢草,要不要去趟城里,把這塊石頭給別人瞧瞧。”
給別人瞧瞧,這個人不是陶蕓就是陳留。而想到陶蕓就會想起她那對飽滿的胸脯,還有溫柔的聲音,身上像花一樣的甜味。而想到陳留就是一個不喜歡說話的胖子。張凡覺得自己私自走了,再次見面,會讓陶蕓感到厭惡。他低著頭,綁好木劍,對這個建議不予肯定。
“你在害怕?”文不吝從屋里拖出兩筐藥材,“也對,你那個算是不辭而別。可如果不去面對的話,你難道打算永遠不去見先生嗎?這顯然不可能吧。”
沒等張凡回應(yīng),文不吝又去解開驢子身上的繩子。它一恢復(fù)自由,就打了個噴嚏,然后橫中直撞,興奮地圍著大樹轉(zhuǎn)圈。
這個不算強壯的少年又去拖車,驢子沒自由一會兒,又要在身上綁滿繩子干活了。做完這一切,他又看向張凡,他肯定張凡是想要去的。但不會主動,而是需要有人在他背后推上一把。
他果然在張凡身上推了一下。他就猶猶豫豫地上了車,文不吝架著車出門,對他說:“這種事情需要的勇氣比起妖怪,面對死亡,根本不值一提嘛!”
“那是你覺得,我從來就不擅長這些。”
“那肯定也有許多重要的人從你身邊溜走,而不去挽留。”
出門,他們看到了小玩在跟一個小女孩玩搭石子的游戲。
小玩站起來大叫:“文哥!文哥!還有那位大哥哥。”
文不吝也跟他說話:“嗯。小玩這次又要拜托你了,我很快就會回來。”
“那我搭完這座房子再去,好嗎?”
“當(dāng)然,小玩像個大人似的。”
他們走后,張凡坐在車板上面看到小玩拉著那個小女孩進了文不吝的家里。他們又擔(dān)負起了看護病人的使命,而文不吝母親的病也更嚴(yán)重了,現(xiàn)在她根本睡不著,每隔一個時辰就會猛烈地咳嗽一次。
文不吝坐在前面說:“我很少把小玩當(dāng)成一個孩子。他很聰明,知道我拜托的事情是什么。”
張凡沒說話,在出村的路上,他看到許多人在運碎石頭。他們把碎石從西邊運到村子的東南,然后沉入河底。
“唉,那個坑是我砸出來的,害的他們那么辛苦。”
“你怎么跟個女的似的,長的像,性格也像。是妖怪惹的禍,即使沒有妖怪,天災(zāi)人禍,哪一樣搭在這些人身上就跟背著石頭一樣沉重。有這么強的力量你應(yīng)該高興,凡事有失必有得,禍福總是相依。”
“可那個妖怪還沒死啊!這一切只是重置了而已。”
文不吝朝后面瞪了他一眼:“你想吵架嗎?”
這句話一出口,張凡就不說了,連著一路他們都沒再說一句。行駛在山間,兩旁都是雜草野花還有無盡的綠色。清風(fēng)徐徐吹來,再郁悶的心情都會消散,文不吝開心地,打著鞭子唱歌。
張凡在后面抱著木劍,想著等會兒怎么跟陶蕓解釋。他一直想到了講習(xí)堂的門前,文不吝叫他時,才如夢初醒般瞧了眼周圍。
門口有一個人在門口候著,是蕭家的家仆。
文不吝說:“打開門,我們把這些藥材搬進去。”
“你不拿去賣嗎?”
“村里人都靠賣藥材活著,我偏偏討厭那玩意,只是采些給先生送來。”
他們把東西搬進去,蕭曉迎面走來。文不吝猜到了會碰到他,感嘆六年過去了,這人還是那么一副虛偽欠揍的表情。
他踢幾下筐子,對文不吝說:“哎呦!我以為誰呢?這不是文不吝嗎?”他又抓起框里的草藥,“這才兩年不見吧!怎么穿的這么破,是不是到了快成乞丐的地步,為了錢不擇手段了,什么活都肯干了。”
文不吝舔了舔嘴唇:“看來你還是沒被打疼。”
“哼!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人比人是要氣死人的。你以為你現(xiàn)在還可以跟我相提并論,告訴你,本少爺已經(jīng)到了通靈境了。現(xiàn)在的我一個手指頭都能捏死你。”
“所以我還得感謝你對嗎?感謝一個在這里圖謀不軌,狼子野心的人,你應(yīng)該知道我說的是什么吧!”
聽完這句話,蕭曉的臉漲紅,五根手指攥成了一個拳頭。他很生氣,這個人怎么這么不知天高地厚呢?在這里,一個在他眼里螞蟻般弱小的人,竟敢觸犯天威。
他抓住了他衣服,威脅道:“你就真的那么不怕死?”
文不吝感受到了他手里的那股力量,并帶著一股熱氣,衣服也發(fā)出滋滋的聲音。
但他絲毫不怕,他笑著說:“如果你想怎么樣的話,我勸你還是省省吧!這里是學(xué)堂,你也不想被先生罵吧!”
蕭曉面露猙獰:“那你等著,還有你旁邊的人。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知道什么叫痛苦。”
他說完,撞開文不吝和張凡,從兩人中間穿過去,跟著門外的家仆走了。
文不吝問張凡:“你也惹過這個瘋子?”
張凡搖搖頭:“沒印象。”
走了七天,學(xué)堂里又添了一個新的成員,是一只棕毛小狗。它跑過來,湊在張凡鞋邊。
陶蕓也跟著出來,文不吝先說話:“先生,我?guī)砹藘煽鸾疱X草。”
陶蕓的聲音有些虛弱:“太好了,我剛想著要一批春錢草呢!這個季節(jié)的止血藥最好賣了。”
文不吝又從筐里拿出了那塊黑色的石頭:“對了先生,還有這個,能幫忙看看嗎?”
“當(dāng)然可以,你們先坐!”
他們坐下后,陶蕓拿著石頭仔細觀察。期間她說:“張凡怎么不說話啊?難道被妖怪嚇到了?”
文不吝替他回答:“可不是,這塊石頭就是張凡從狐妖身上打下來的。不過他這個人可真怪,他不害怕妖怪,害怕人。來的時候,還在想你會不會生氣。”
“生氣?”
“就是他不辭而別那件事。”
陶蕓放下石頭笑了,對著張凡說:“就因為這個?”
“對,我很抱歉!”張凡還想說要還陶蕓錢的事,但意識到現(xiàn)在不是個好時機。
聽到這句話,她笑得更歡了:“你說了啊!就是那封信。不過你那封信寫的可真是一言難盡,先開始說你要走了,勿念。后來又說想你的時候就看看天上的月亮,最后又說你喜歡這里……”
“好了,先生。我不想聽你們打情罵俏!”文不吝打斷陶蕓的話,大喊道,“還是來說說這塊石頭吧!為什么狐貍的眼睛是石頭做的?我有一個猜想,但是覺得太荒唐了。我想先聽聽你的看法。”
陶蕓說:“狐貍的眼睛變成石頭并不蹊蹺,你想想八百大山,也是一個巨人的身體演化而成的。當(dāng)然狐妖和這個不一樣,這種石頭有個名字叫墨云玉石,是一種珍貴的靈玉”
“墨云玉石?那有什么作用呢?”
“可以儲存記憶,然后讓死物獲得靈性。不過活過來的死物特別呆板,也不是真的活過來了。”
文不吝站起來,他想了一路,終于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想了。
“也就是說,”他把手撐在桌子上,“也就是說那只妖怪是假的,有人在暗地里操縱它。”
“說不準(zhǔn),不過這種石頭真的很珍貴,尤其是這么大一塊。”
文不吝沒有聽到陶蕓的話,他繞著桌子,自言自語:“有人在控制這只狐妖,是來到霞村里的一個修士。他們這么做的原因,當(dāng)然是為了錢。可是是誰呢?”
思來想去,只有九條仙人那一波人最有可能。謝靈是不可能的,李修義好歹也是延清教的,也不太可能。
文不吝又回想了前幾天,九條仙人找他時說的話。說是山神,可能是靠山神斂財。想著想著,他又覺得不對,如果想要斂財?shù)脑挘峭砩虾斐傻膿p失會掏空霞村的家底。這樣,村里就又沒錢了。
“不對,不對!”
陶蕓說對張凡說:“他思考的時候跟你挺像的。”
她笑瞇瞇地看著張凡,于是他說了第二句話:“我倒不覺得,他是個挺出色的人,想法也不一樣。他說他討厭藥材,說明他不想像村子里的人那樣活著,可他究竟想怎樣的活著呢?”
“你也是個出色的人啊!我也勸過不吝好多次,告訴他執(zhí)著并不是一件好事。他要失去很多東西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陶蕓說的是文不吝的想法,就像在村子里看書、識字沒用一樣。
文不吝反應(yīng)過來:“又在說我,霞村的事情復(fù)雜了,我得去找知守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