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吁吁……”歡快的口哨聲在更衣室中響起，半敞著襯衫的中年男子麻利的將身上的衣服脫下。

　　嘭！房門被人重重推開，金屬房門與墻上的瓷磚親密接觸，發出巨大的動靜。

　　用力推門的年輕男子直接沖了進來，卻看到更衣室內僅有一人，正是半裸著的中年男子，正試圖解下全身上下最后一件武裝，此刻正莫名其妙的望著自己。

　　“虎哥，心情挺好啊！”推門男子訕訕一笑，嬉皮笑臉的打招呼。

　　他口中的中年男虎哥見他這副模樣，冷哼一聲，也不避諱，直接當著青年男子的面將全身脫個精光，渾身赤條條的。

　　“怎么的！我能休假，你許大東看起來不服氣啊？”

　　“服氣，必須得服氣！”推門很重的青年男子許大東出乎意料的慫，立刻賠笑著。

　　“喲嚯，聽這話里的意思，很勉強嗎？”虎哥眉毛一挑，瞥著對方。

　　“虎哥你這話說的，這個月整個局里最辛苦的，虎哥你稱第二，絕對沒人敢稱第一，你休假這事局長批不批我管不著，反正我是第一個同意。”

　　“他敢不批！”虎哥將手中的襯衫往長凳上一甩，劍眉聳立，“這個月我李虎可一天都沒回過家，天天吃住在局里，我人都瘦了幾斤，局長他憑啥不批……TM的，都怪那個該死的變態混蛋！”

　　許大東如何不知，作為局里資歷最深實力也公認最強的資深干警，李虎就算再狂妄，也絕不敢如此公然辱罵堂堂的警察局長，他口中的變態混蛋另有其人。

　　“那可不，自從那家伙上個月在隔壁的揚城犯下那么大的案子，上頭就下了命令，這一個月全力警戒，嚴禁此事在我市發生，我們幾個倒還好，可就苦了虎哥你了！”

　　“也不知道揚城的那幫廢物到底是怎么辦事的，到現在都沒抓到人。”李虎忽的抬起頭，望著面前賠笑的許大東。“不對吧，你小子我記得今天是晚班，這會不去值班室待著，來這干嘛？我可跟你小子先說清楚，這個點我已經下班了，有啥事過幾天等我休完假再說。”

　　李虎說罷轉過頭，從自己的儲物柜中取出清潔用品，搭著毛巾就準備進里間的浴室沖澡。

　　許大東一看立刻急了，趕緊上前兩步，到底李虎腳上趿著便于沖洗的拖鞋，速度緩慢，一把被對方拉住。

　　“這不是剛剛接到電話要去附近出個警么，你也知道，按規定出警人數不得少于兩人，這段日子弟兄們都被折騰的不親，實在找不到人了，這不想讓虎哥你幫幫忙。”

　　見李虎怒目瞪著自己，許大東低眉順眼的陪著笑，手上卻是絲毫不肯松開。

　　“他們累，我不累啊？還有！沒人你跟局長提去啊，跟我區區一個小警察說啥！”李虎掙脫了兩下，沒成功，試圖在言語上說服對方。

　　“說了！”許大東眨巴眨巴了下眼睛。

　　“說了你還來找……好你個老萬，前腳批了我的假，后腳就給我整活是吧。”李虎望著對方，厲聲喝道。“不去，今天我說啥也不去！真要我去，就把老萬叫來，讓他給我當面安排任務！”

　　眼見自己陷入李虎與局長的紛爭，許大東當然不敢接話，只是賴皮不肯放對方走。

　　“你就幫我這一次吧！虎哥！

　　“不去，沒的商量！”

　　“師傅！”

　　“算了算了，怕了你了，就這一次啊！”見許大東抬出與他的師徒關系，李虎總算松了口。

　　“保證下不為例！”

　　“嗯？還有下次？”嘴上這么說，李虎卻回頭從儲物柜中將剛剛脫下的衣服再度穿上，雖然他口中一直唉聲嘆氣不行，手上動作倒是不慢。

　　將警服穿好，做了登記后便出門上了警車，由徒弟許大東開車，李虎則仰躺在副駕駛上。

　　“說說吧，什么情況！”上路后，李虎為自己點起一支煙，知道正開著車的徒弟不好這口，也沒跟他客氣。

　　“嗨，這不南口工業園那邊……”

　　“什么玩意？你不是說就在附近的么，南口離局里足足有三十里地，我記得都快到隔壁揚城的轄區了吧，你管這叫附近？”李虎聞言用力拍在敞開的車窗框上，手中的香煙震的直哆嗦，煙灰四溢。

　　“嘿嘿！”許大東只得傻笑，一副專心開車的樣子。

　　“回去饒不了你！”李虎心疼的將香煙抬起，發現僅抖掉了些煙絲，大體無礙，深深呼出一口氣，再度吸上一口。“說情況。”

　　見師父李虎不再追究，開著車的許大東也是松了口氣。

　　“南口工業園東側不是有幾間機械廠么，其中一間金屬零件加工廠倒閉有半年了，廠子里面應該早就荒了，隔壁一家做鋼材的生意也不咋樣，也已經停了工，但還專門雇了個老人家當門衛看大門，報警的就是這個老人家了。”

　　“他報警原因是什么。”

　　“說是這段時間，那家早已經倒閉的零件加工廠的廠房里面，每天都噼里啪啦的響，動靜很大，前幾天倒還好，都只是白天響，結果從昨天開始，晚上也開始響了。門衛昨天就報警了，但是因為他報的時候響聲停了，接線員就讓他今天發現再報，這不今天又打過來了。”

　　“聽起來不像是什么大事啊，有沒跟工商了解一下加工廠的經營狀況，會不會弄到錢重新開張了之類的。”李虎將手中剩余的煙頭深吸一口，直接丟掉，皺著眉分析起來。

　　“這個倒還沒，準備先過去看看情況再說！”許大東實際根本沒想到這一層，不過到底年輕氣盛，不好意思示弱，愣是讓他找了個還算合理的理由。

　　李虎將車窗關上，聞言點了點頭，也不曾再說什么。二人便不再糾結這個案子的情況，聊起其他的工作內容。

　　畢竟有著師徒的關系，二人到底情誼深厚，一路上聊得很是痛快，加上距離實則也有限，不多久警車便停了下來。

　　李虎下了車，此時天早已黑透，望著面前隱藏在黑暗中隱隱約約氣派的六層建筑，怎么看怎么不對勁，讓許大東讓車子往前開了幾步，這才借助警車大燈看清了建筑圍墻標牌上的兩行大字。

　　【南口初級中學】

　　【南口高級中學】

　　“你這開的什么玩意？”李虎逮著許大東就是一陣臭罵，“不認識路不知道導航啊，瞎開什么玩意！南口中學在南口工業園的西側，這都能開錯，真有你的！”

　　許大東低著頭，畢竟做錯了事，再加上李虎本來就是被忽悠來的，心情肯定不爽，只得甘心當起沙包來。

　　見徒弟這么老實，李虎頓時火氣收了不少，但依舊口氣不善。

　　“上車，你去副駕駛。”

　　說罷一把做到主駕位，倒了個車就朝東邊行去。

　　發現車子行的并不快，生怕蹙眉頭的許大東也不敢多問，打開車窗朝外望去，入目不禁疑惑，欲言又止的望著自家師傅。

　　開車的李虎瞥見他的樣子，嘆了一聲，主動開口。

　　“是不是好奇大晚上的園區里面的路上為什么這么多學生，路燈卻又十個有九個不亮。”

　　“是啊師傅，你知道什么原因么！”

　　“許大東啊許大東，你這警察當的不盡職啊，作為人民警察，一定要清楚轄區內的所有情況、信息，不說無所不知吧，最起碼也得略懂一二。”

　　知道李虎老毛病又犯了，逮到機會就給自己上課，成語也是亂用，許大東依舊一副老實的樣子聽著來自師傅的教導。

　　“是不是不服氣？”相處甚久，雖然許大東樣子很老實，李虎卻知道他有些不屑。“聽我說完你就知道為啥說你了。

　　“這南口工業園原本是我市重點規劃的工業園區，市里面對這個園區寄以厚望，專門在園區西側修建了住宅區以及配套的生活設施，這南口中學就是那個時候修的。

　　“作為重點項目的南口中學率先修完，因為財政撥款充足，上面又盯著，學校修的很是優秀，成為了樣板工程，市里一拍板，不顧住宅區還沒完工，就把附近的學生們全部遷了進去，甚至為了表決心，還把舊學校全拆掉了。

　　“結果沒多久，市里幾個大領導就出事了，繼任者對這個工業園沒啥興趣，失去了市里的支持，造住宅區的房地產公司資金斷掉，直接跑路了，園區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工廠慢慢倒閉，園區沒了錢，自然路燈壞了就舍不得修了。

　　“只是可惜了附近的這些學生，為了上學跑這么遠，黑燈瞎火的，還不安全，我們現在路上看到的這些學生，就是園區東邊那幾個村子的孩子，跑過來上學的，這個點，估計剛下晚自習。”

　　見李虎說的頭頭是道，許大東忍不住真心嘆服。

　　“還是師傅你知道的多，對這么遠地方的情況都了如指掌。”

　　李虎面露得色，還想說些什么，忽的臉色一正，將車停下。

　　“到了！”

　　廠房外面破損不堪的石壁上，某某鋼材廠的名號在大燈的照耀下依舊清晰可見，二人熄火下車，進了門衛室，卻發現空無一人。

　　正疑惑著，遠處有人小跑過來，邊跑還邊喊。

　　“警察同志，我在這！”

　　李虎帶著許大東靠了過去，來人乃是一名穿著劣質保安服的老大爺，李虎當仁不讓主動上前兩步，開口問道。

　　“您就是報警人王大爺么？”路上許大東已將報警人的信息告訴給李虎。

　　“沒……沒錯，就是我！”王大爺年紀看著已經不小，這陣小跑卻是有些累了，正喘著粗氣，見到兩名穿著制服的警察，卻依舊有些激動。

　　“您別急，先緩一緩，我們慢慢來！”擔心對方身體，李虎勸了兩句。

　　待到王大爺總算將氣喘勻，這才緩緩將情況講清楚。

　　原來昨天報完警后，王大爺就對隔壁廠房上了心，一直偷偷的注意著，卻不料今天白天一整天都沒聲音傳出來，一直到天黑，才有一輛車在王大爺期盼的目光中開了進去，進去后那種巨響果然再度響起。

　　再度報完警后，繞著這座廠區走了好幾圈的王大爺卻只看到這間廠區里面有一棟廠房大門緊閉，隱隱有光亮透了出來，聲音便是從那間廠房內傳出的。不知為何，此時聲音已經停止，據王大爺全程人眼監控，那輛車開進去后便沒有再出來過。

　　從報警人這邊得到所有的信息之后，李虎將對方勸回自家的門衛室后，便帶著許大東來到隔壁工廠的大門。

　　卻是如許大東所說，這間工廠看起來比隔壁王大爺看守的那間破舊廠房還要破的多的多，最起碼根本無法從已經完全脫離的石壁上看出工廠的名字。

　　不過這也并不重要，二人來到這間工廠的門衛室，毫無意外的，里面不僅沒有人，甚至連家具都被搬光了，也不知道大門是如何打開讓那輛車進去的。

　　連個敲門的地方都沒有，二人對視一眼，眼神略一交流，便直接從旁邊破損柵欄處，尋了一處破洞較大的位置，直接跨了進去。

　　卻不知，在門衛室樓上的位置，一點紅芒射出，正緊緊的對準二人，將他們的動作看的一清二楚。

　　進了廠內，目標卻是非常明顯，根本無需辨別。

　　整個廠區中，只有一棟高層廠房中有燈光透出，想必就是王大爺口中的聲音來源處了。

　　這起報警事件目前看來并非是什么大案子，最多也就是個非法入侵。原本二人根本無需如此謹慎，但畢竟此刻夜色已深，而黑暗總會給人帶來額外的危機感，二人便懷著萬分的小心，緩緩向著那棟唯一有燈光的廠房前去。

　　等到二人靠近后，還未等他們商量如何應對，二人旁邊的廠房大門卻突然被打開了，突兀出現的燈光頓時將李虎與許大東二人照的纖毫畢現，眼睛已經熟悉黑暗的二人被燈光一照，立刻被刺的眼淚都快流出來。

　　即便如此，李虎卻依舊忍著難受，看到一座人影站在門后，正望著他們二人，由于是背光，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你們是……”那人望了望二人的警察制服。“警察么，大晚上的不告而入，未免不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