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村長,你過來說話!”
莽里楚應聲跑到柳天貌跟前,有些謙卑地問道:“柳大人,有何指教?”
柳天貌面帶苦笑,裝出欣慰而又憂心的樣子說:“琵琶女英琪已經抓到,我等即刻返回王城金昌,不過,依你看,英琪長公主可是真的?”他有疑慮在胸,也是在考驗莽村長。
莽里楚不看英雪,也不瞅英琪,他心上以為這種結果一定是柳天罡的安排,他一直裝糊涂,事已至此只好依錯就錯的承認事實,嘆口氣說:
“足的,她是琪兒。哎,早該如此,就不必害掉柳星瑞的性命、又燒毀了爺爺的家園。”
“村長大人,替王后安撫一下村民,”柳天貌的態度變得異樣的溫和了,順手把金手鐲還給英雪,又招呼孟府長來到身邊,對他說,“府長大人,依你看,我只需帶走莎羅的女兒英琪長公主吧,她姐姐英雪由你照看,別做傻事?”
孟府長瞇眼一笑,順手推舟做個人情:“嗯,柳大人英明,確認了長公主,鄉下丫頭無用。”他與柳天罡是有交情的,原來不愿指認英琪,現在只好附和,英雪救下妹妹他能理解和同情。在他心里,柳天罡是二王子,柳星瑞已然王子,英雪也是公主。
“公差辦妥,回宮復命,孟府長,后會有期!”
“保重,柳大人!”
柳天貌勉為其難的咧嘴一笑,指使溪公良和樊丁保帶走英雪,準備回王城金昌。
英雄望見樊丁保取得繩索企圖縛住英雪臂膀,大聲吼道:“樊衛士,英琪貴為長公主,豈可長索加身?回到王宮長公主見到父王,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樊丁保遲疑了,執捻著麻繩束手無策。
薩育勃自告奮勇的看護英琪公主:“柳大人,薩某人也要回王城金昌,英琪長公主與我同乘灰象可行吧?”
柳天貌表示十分贊同,并言感謝:“本隊長感謝二王子,旅途漫長,當心途中生變,背后有人躁動不安!”
英雪辭別英琪,眼睛眨巴一陣,只囑咐了一句話:“英雪大姐,照顧好爺爺奶奶,照顧好顏玉阿媽。若果我們姐妹緣份未盡,還在龍塘邊相聚看金魚戲水!”
英琪咬緊嘴唇說不出話來,兩眼飽含熱淚的輕輕點頭,迷茫地看著英雪走向灰白巨象。
“就這樣認輸啦,長公主?”英雄困惑地問一句,沒人搭理他。
翁美草芝認為英雄問的唐突,立刻為他圓場,對英琪說:“回家去,幫幫爺爺!”
薩育勃指揮巨象匍匐于地面,然后攙扶英雪登上象背,堅決不讓樊丁保和衛士用細繩纏縛英雪的雙手,柳天貌指令樊丁保和溪公良一前一后押解長公主起程上路。
溪公良悄聲對樊丁保說:“樊隊長放心,有二王子保護長公主,琵琶女逃不了的!”
薩育勃聽到了溪公良的聲音,卻聽不清說什么,問道:“喂,溪衛士官,胡說八道什么?”
溪公良吱唔一陣,說:“紅日偏西,聽說曼隴村有妖怪要來,我請柳大人開路,我們趁早離開曼隴村,越快越好!”
柳天貌走近英雄和翁美草芝,親手為她倆解去繩索,偏著頭看著英琪發笑:“英雪丫頭,好一個小美人,安心去天窯山當祭女吧,為曼隴村犧牲很光榮的!”
英琪怒火填膺,笑而不怒,緘默不語。
柳天貌又轉身看著英雄,皺著眉頭感慨道:“這野丫頭真是個絕色美人,若肯跟我進得王宮,可享清福啊!”
翁美草芝移步擋住英雄,她不想在節外生枝,怯生生地說:“柳大人,不要打我妹妹的主意,你的伙計催你上路啦!”
“呵,你是姐姐,姐姐可沒人要,”柳天貌舒展了眉頭,哈哈一笑說,“你雖不難看,可不是美女,沒人喜歡你這樣的傻丫頭。罷了,開個玩笑,開路啦!”
王宮衛隊起行,灰象背上端坐著英雪和薩育勃,溪公良和樊丁保執刀開路,柳天貌和黃衣衛士尾隨巨象,仿佛是在擁護娶親歸家的王子和新娘,他們的乘騎在村外樹林里啃食青草,有專人看護。
孟府長和莽村長沒有送行,挺立在秋場上目送英雪遠行。
村民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有同情長公主的,也有人擔心柳天罡一家的王族血脈公諸于眾,恐怕曼曼隴村從此沒有安寧行的日子過了。
英琪沒有聽取英雄的話立刻回家,爺爺送她到龍塘邊時反復交待過,無論家里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家,她被沙婆婆送下龍塘是故意安排的,龍塘東北面有個半干半濕的暗穴,足夠十多人避禍藏身,她是聽到大姐英雪在龍塘邊呼喚才請金鰓仙子送她游出暗穴的,聽大姐說英雄弟弟喬裝琵琶女與王宮衛士發生斗爭,她和大姐才決定現身來救英雄。
她茫然的目送英雪大姐遠行,大姐頂替了琵琶女,英雄弟弟女扮男裝向孟堯府長許諾頂替龍真惠當祭女,獨有她一人平安無事,自己有何德何能讓英雪大姐為自己犧牲,她這個長公主并不尊貴,尊貴的是英雄弟弟,他才是柳家的珍貴血脈,決不能讓弟弟去犧牲。
白象隊伍行不過百步,一個手握金色竹笛人驀然從路旁樹林間閃身而出佇立道路中央,他就是天子宮的雷鳴雛先生,他穿一身藍衣素服,文質彬彬,螳臂擋車那般攔住白象,昂首沖著白象上坐著的英雪說:
“英雪姑娘,學兄以為你不用去的,讓你妹妹英琪去王宮吧,誰才該是琵琶女?”
英雪凝眸正視雷鳴雛先生,用含著憂怨和怒火的語氣說:“雷先生,你老眼昏花看錯人了,我大姐英雪正在秋場開心呢,天子宮的酸臭教習雷鳴雛,你滾開!”她罵得很重,料想不到雷先生此時會突然出現阻攔道路,不能讓他壞事,“快滾開,阻攔本公主,想吃一箭?”
溪公良執刀逼近雷鳴雛先生,威逼他讓道:
“雷鳴雛,別不識好歹,你早已不是尊隆書院的大博士,淪落如此,自當量力,書呆子攔大象,螳臂擋車嘛!”
雷鳴雛當年曾是柳天貌、溪公良、樊丁保敬仰的先生,柳天貌奔向前禮貌的勸雷先生讓路。雷鳴雛雖不明真相,但知道事實不可改變,遂閃身讓到路邊,退到一個囫圇的石頭上盤腿而坐,橫執竹笛而語,他也是在彌補自己的唐突:
“英琪長公主,學兄趕來送你一程,就吹一曲《有梅》權當送別之禮物!”
灰白巨象穩步慢行,英雪眼望前方,喃喃自語:“雷先生,保重!”
雷鳴雛橫吹金色竹笛,笛聲清麗悠遠,憂漫愁長,也有祝福之音:
“樹上有梅紛紛落,還有七成掛技頭,
向我求愛小伙們,且莫錯失這良辰。
樹上有梅紛紛落,還有三成掛枝上,
向我求愛小伙們,趁著今天好時光……”
王宮黃衣衛士隊伍里忽有弓箭鳴響,一支細箭飛來,射中了雷鳴雛先生的腮幫,灰象背上的英雪驚叫一聲:“啊,雷先生,誰在放黑箭?”她的那句話竟然成了雷先生挨箭的讖言。
薩育勃吹一聲鼻息,警示英雪不要自找麻煩,催動灰象揚長而去:
“教習酸,酸文人,不必理會!”
英雪爭辯說:“酸文人,才配當先生!”她心間隱隱作痛,愧疚難當,暗自為雷先生流淚。
雷鳴雛先生端坐不倒,但再也吹不出笛音來,嘴角流出的是殷紅的鮮血,話語遲滯難于發出聲來:“舒、英雪大姐,爭當長、長公主,……會、會燒、燒沒……沒命的呀……”
他的聲音細如游絲,英雪聽不到,王宮衛士們聽不分明,無人再搭理他。
“莽村長,雷先生挨了一箭,跟我去救雷先生,柳大人為何要下此黑手?”
孟堯府長瞅見雷鳴雛中了飛箭,急忙奔向雷鳴雛,同時招呼幾個官兵前去救助雷先生,王宮衛隊已經走遠,幾個村民膽壯起來沒命似的跑向雷鳴雛。
莽里楚邊跑邊罵:“誰下此黑手,天打雷霹,雷先生只是個善良的教書先生!”
有個村民附和道:“雷先生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一只,何人造孽,老天爺不會饒過如此歹人!”
“柳大人心如蛇蝎,怎敢向文弱先生下毒手!”有個村民罵道。
不過,是不是柳天貌授意黃衣衛士放的暗箭,人們不得而知,也不敢去問個究竟了。
英雄和翁美草芝心疼雷鳴雛先生,但他倆心系受傷的龍顏玉和天罡爺爺,更想回家祭拜逝去的奶奶和阿爸,龍真惠的生死也令他倆牽腸掛肚。
英雄望著英琪說:“二姐,我們先回家看爺爺?”
英雪大姐身負琵琶女的“罪名”走了,英琪心緒煩亂如麻,站在原地象個傻女,英雄的話語仿佛鋼針一般刺激她的神經使她醒悟過來,吱唔著回答:
“是、是的,英雄、草芝姐,我們回家看爺爺,顧不得雷先生!”
她在天子宮私讀沒少挨雷先生憐愛般的譏諷,但她也不是小心眼的不顧受傷的雷先生,而是她心中的念想跟英雄相通,奶奶和阿爸不幸去世,爺爺獨自一人在家料理后事和守靈,她必須回家。她和大姐從龍塘邊直接來到了秋場,家中的變故只是好心的村民暗地里傳達,真實的慘烈境況并不知曉。
“二姐,阿媽怎么辦?”英雄問道。
不等英琪回話,翁美草芝急忙抓住英雄的手,說:“不好,蛇妖綠蒂要來,英琪恐怕要遭殃,我們逃不逃?”
英琪慷慨回答:“我正等著蛇妖綠蒂,我逃走,誰作祭女?英雄弟弟,趕快現了保的男兒身,英俊少年頂替不得祭女,去了魔龍洞也是枉費性命,惹怒了黑龍敖鸧,百姓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