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平穩落地,英雄睜開眼睛看時,他們已在龍塘邊的灌木叢中,英朔牽著英雄站在樹下,對駱麒說的話象是命令:
“駱仙,等我半個時辰,不得有誤。英雄,拜會了爺爺,我們各理職事!”
他對“救命恩人”頤指氣使,駱麒毫不在意,自覺的隱身在綠樹叢中,他不要駱麒是去見爺爺有兩層意思,今日家有喪事,爺爺顧上陪駱麒說話,更重要的是駱麒隱身樹林,可以監視敵情,駱麒己然又是英朔的貼身保鏢。
英朔真有王子范兒,與那個粗獷冷漠的小獵人簡直判若兩人,英雄明白他的決定不容商量,飄飛的心情落到了實處,回應道:
“好的,太子殿下,我們分頭救人,相聚金昌!”
“胡謅,太子殿下在天邊,我是你大哥,注意場合身份!”
英雄學著英朔的樣范把話兒說的文雅一點,想不到還是被英朔批評了,于是默默地跟隨英朔走到家門口,他感覺英朔回家熟門熟路。
“大哥,回家的路你很熟?”
“九歲那年跟著老爹第一次拜見天罡爺爺,時間一晃過去了十一年。”
“那年,英雪大姐才五歲,你就有意?”
“胡謅,英雪是我大妹!”
剛走到大門外,家中飄出啜泣聲在天空顯得悠悠揚揚的,勾起他倆心底的陣陣隱痛。
“大哥,我恐怕忍不住眼淚?!庇⑿壅f。
英朔望英雄一眼,輕聲說:“悼念阿爸,流淚才是真情!”
他倆跨進大門,首先望見的是院子里擺放著的兩口白木棺材,白木棺材里斂裝的是英雄的奶奶沙竹和阿爸柳星瑞的遺體。靈柩前都有幾碟供果和一盞油燈,燈芯上的火苗輕輕竄動,紫煙裊裊升起盤旋而上,象是少女的長發被風吸著,要飛去而又飛不去,紫煙里仿佛有靈魂在游曳。
兩人默默無語,克制著不敢哭出聲來。
堂屋被火焚燒的痕跡非常明顯,鄉鄰們已盡力作了掩飾,盡量除去炭跡,用白布單遮蔽,白紙糊裱,桌椅遮擋,基本象個家的樣子,十來個村民忙忙碌碌的做著該做的事。
英雄鼻子發酸,脖頸鯁硬,雖然不敢嚎哭,但心中熱淚澎湃,深深感觸了人活著時的靈動和逝去生命的陰沉,清晨時分阿爸柳星瑞還為他的前途擔心,沙竹奶奶還在飯桌前為他夾菜盛飯,現在已是陰陽兩隔,再也無法聽到阿爸和奶奶的聲音,怎不叫人黯然神傷。
“奶奶、阿爸,英雄發誓,一定要柳天貌、樊丁保以血還血!”
柳天罡坐在靈柩一側的草席上,目光有些呆滯,人也顯得傻傻的,在腰間系了一條白布條作為悼念,有個年近六旬的老人頭纏白布陪在他身邊,是天罡的鄰家侄兒。
靈堂十分簡單,沒有什么紙扎、悼詞等類的擺設,頭纏孝布的鄉鄰也只有十四、五個人,腰系白布帶的莽里楚村長走到柳天罡身邊,輕聲問道:
“二叔節哀,要不要找個先生算個出殯的時辰,還是三天無忌論?”
“你瞧,英朔、英雄倆兄弟來了,我們再議!”柳天罡望見了兩個孫子。
英朔和英雄直接走到靈柩前雙雙跪在草團上,不住地叩首,同聲呼喚奶奶,再呼喚阿爸、阿叔。莽里楚轉身打量英雄和英朔,滿腹狐疑,自語道:“兩個外鄉人,就象兩個影子揮之不去,到底什么來頭?”
直到現在,莽里楚村長還沒有真正識得英雄、英朔的身份,因為沒有人跟他說實話。
柳天罡顧不得再搭理莽里楚村長,欠起身說:“英雄孫兒,你怎么還回來,你得趕緊去無際山,時不待人!”
英朔起身先到柳天罡跟前跪下:“爺爺,是孫兒英朔把英雄弟弟帶回家的,孫兒給你磕頭來了!”
英雄來在爺爺身前,說:“爺爺放心,孫兒不會誤了行程!”
柳天罡把英朔摟在懷中,禁不住潸然淚下,嘴唇也在打顫,呢喃而語:“我的孫兒,你受苦了,你瞧,今年的桃子又紅了,你去王城金昌,摘了幾個紅桃子帶給英雪妹妹吧?”
柳天罡把英朔和英雄召進南廂房,確認口風不會傳出時,向英雄介紹了英朔的真實身份,他才是九龍國真正的英朔王子,十六年前英朔王子和母親楊怡春王后遭難時,是貉麒奉無際山元天真人之命前往九龍國王宮救下了英朔王子。
駱麒先把四歲的英朔王子送給西瑤宮的王袆道長扶養,后來藍素授意青素和貉麟四處搜尋英朔王子的下落,因為藍素王后不相信英朔王子溺死于天生湖中,為保英朔王子周全,駱麒便把英朔王子帶進大西山上交給獵人章納夫婦扶養。
九年前章納夫婦相繼去世,西瑤宮被敖鸧控制,英朔王子便藏身在靈臺寺中,慧正法師和王祎道長庇護著他,英朔王子依然是個獵人。
最后,柳天罡詢問英朔帶好自己的刻有“英朔”二字的金手鐲,再三催促兩個孫子離開曼隴村,各人去辦該辦之事。
“爺爺,楊王后應該也被貉麒大仙救了?”英雄追問道。
“英雄孫兒別再尋問,”柳天罡說,“記住,你的大哥英朔王子依然是個小獵人,王城金昌風云突變,駱麟和青素甘為藍素效命,駱麒單手難敵眾兵,英雄上得無際山習得真本領,才有力量扶助英朔王子奪取九龍王座,這才是天大的事,但現在我們只能低調行事?!?p> 英朔和英雄愿意聽爺爺的安排,完成悼念儀式后立刻離家,各奔前程。
“英雄別擔心你阿媽,白秋練托金鰓姑娘轉來了口信,她會好好照顧你的阿媽?!?p> 英雄回答:“爺爺,孫兒明白,金童去見過阿媽?!?p> 柳天罡送英朔、英雄到大門外,語重心長地說:“別再回家來找爺爺,爺爺可能也要到王城金昌去,英雄和草芝對龍真惠的承諾一定要辦,那是一條生命。”
“爺爺保重,孫兒走了!”
“宇兒,到了王城,先去找你雅美奶奶,再去見天罜爺爺,千萬別去找你父王!”
“記住了,爺爺,孫兒心中記得藍素王后是仇人!”
拜辭了爺爺,英朔與英雄在龍塘邊分手,英朔想送竹笛給英雄,英雄婉言謝了:“你欠英雪大姐的,還是你去送給大姐吧?!?p> 英朔有些臉紅:“弟弟別多想,英雪是我大妹,我知道她愛竹笛。”
“可是英雪認識的小獵人英朔,不是大哥?!?p> “七天前我也只認英雪是友弟,現在她是大妹?!?p> “再見,英朔大哥,”英雄拱手施禮道,“九龍王座應該屬于英朔太子,大哥多多努力,英雄弟弟自當效命。富貴輪流轉,國王腦門上沒得刻字?!?p> 英朔還禮,囑咐道:“弟弟重任在身,多多保重,我們弟兄必定后會有期?!?p> “太子殿下,我們必定后會有期?!?p> 英朔尋不見駱麒,再回首囑咐英雄:“弟弟上得無際山,拜師必拜元天真人。”
“明白了,太子殿下,”英雄拱拳施禮道,“保重,大哥,王城金昌見。”
“英雄弟弟,你要記住,大哥現在的名字叫英朔!”
“明白,英朔大哥!”
英朔與剛剛相認的英雄弟弟分手后,豹仙駱麒應召伏地讓英朔騎行:“太子殿下,柳天貌的王宮衛隊先行兩個時辰,飛行才好趕路。你已村外窺見,英雪與乘象國二王子同乘白象,誰敢保證途中沒有事故?”
英朔跨上黑豹厚實的肩背,感慨道:“駱大仙,辛苦你了,英朔小獵人總是在勞駕大仙。”
“豹仙扶助英朔王子,本不是自討苦吃,只因十六年前在沙婆婆膝下許下了宏愿,才受天命所行,英朔王子,抱緊我身體,恐高就閉緊雙眼?!?p> “駱大仙,你說過,我現在不是英朔王子,只是小獵人英朔,更不稱呼太子殿下?”
“是的,我的心目中你是太子殿下,人面前你還是英朔小獵人,人心叵測,事事皆防,英朔小王子猶如再生,決不能再死于藍素的歹毒之手!”
“明白。途中難免住店食宿,英朔怎樣稱呼駱仙?”
“進店食宿,我即道士為師,英朔為徒,可否?”
“當然。你我以父子相稱未嘗不可?!?p> “那可不行,太子殿下,你父為當今國王,駱某豈敢亂了綱常人倫!”
英朔估計柳天貌一行會在中途過夜,他必須邊行邊打探,找到英雪的行蹤,才好設法救她:“大仙,直奔蒲楚寨?”
“飛吧,去見你的楊怡秋姨娘!”
飛行是愜意的,人在高處飛,山林河流變得渺小了,而回到地面走在古道上,人在樹林中是那么的渺小。蒲楚寨是從安龍府到金昌王城的必經之道,那兒道旁有一個怡心客棧,客棧的漂亮老板娘楊怡秋,多年前駱麒帶英朔路過客棧,英朔認楊怡秋為大姐。
“駱大仙,怎的望不見英雪,”到達了蒲楚寨外,卻找不見英雪的身影,“英雪有危險?”
駱麒回應道:“柳天貌走官道惹人眼目,會不會走了小道,天貌隊長多的是鬼心眼?”
“柳天貌是個凡夫俗子,不會飛吧?”
“柳天貌衛隊長膽量賊大,抓到琵琶女長公主,正是他向藍素王后炫耀功績的好時候,有十幾個黃衣衛士護衛,不怕山道黑,不過他不會飛。王子殿下,我們飛行了五十多里路了,又步行二十多里大道,肯定把英雪給落下了,我們必須等待,就去樹林里潛歇息半個時辰。”
“駱大仙,言多必失,還是把王子殿下給忘了,即時起喊徒兒吧?”
“好的,駱麒記住了,委屈你啦,王子殿下?!?p> “嗬,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駱大仙師父,”英朔走向古道正中,望了前方的幾棵高大的山核桃,“光找怡秋大姐說說話,駱大仙?”
“好呀,英朔記得怡秋大姐,怡心客棧有好茶,她可是你姨娘?!瘪橑栊Φ?。
“還是叫大姐好,”英朔說著邁步就走,早已饑腸轆轆也很疲憊,住店就餐勢在必行,“怡秋大姐,我有七年多沒見她了,她可還是那樣熱情大方、風姿綽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