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臺寺前門是個月臺,月臺九十九級臺階下是東西走向的一道山梁,形似牛背,故稱牛背嶺。嶺上一條三尺寬的山道通向莽莽林海,沿著山道走出去轉向南邊,越過七山八梁,走出山林便可到達曼隴村。
牛背嶺的山道兩邊長滿青松、櫟樹和紅木,樹林填滿牛背嶺兩面的深箐,森林一望無涯,無限蒼翠。此時山梁上縱有百名小妖小怪,也被幽森的樹林掩藏著,英雄只能聽到小妖們亂哄哄的吆喝聲,很難看見他們的身影。
慧正法師舒目眺望良久,抱怨道:“好個蛇妖綠蒂,本法師打開寺門,她竟隱身遁形了!”
“當心,師父,綠蛇妖飛過來啦!”石門后傳出來王紫鶯驚乍乍的吼聲。
一團綠霧從牛背嶺的松林中飛升起來,在半空里急轉個彎拉長了身形,風馳電掣般朝著月牙臺竄來,目標好象是慧正法師。
“綠蛇妖想偷襲,吃老衲一杖!”
慧正法師早有防備,舉起拐杖以金黃色的開嘴鹿頭對準綠霧射出一道火紅的黃色光芒,就在黃光快要擊中綠霧的那一剎那間,綠霧向左一擺避開了紅光。
“老和尚,交出祭女金小霞,綠四娘即刻收兵!”
綠霧在左邊調頭飛來,這次她沒有向慧正法師進攻了,慧正法師的鹿頭拐杖一直指著綠霧,綠蒂明白法師不好惹,若不是法師鎮守寺中,她早就攻進靈臺寺了。
“法師私藏民女,有何企圖,可是想把村姑當圣女結姻緣吧,可別玷污了佛門凈地?”
“笨蛇妖,金小霞已在無際山中霽霞殿拜牡丹仙姑為師,你來這里是無理取鬧,”英雄指著三丈外的綠色霧團輕聲說,“敢惹沙婆婆的徒孫金小霞,簡直是找死了!”
慧正法師靠近英雄,在他耳畔說:
“甭透露小霞的行蹤,蛇妖綠蒂無法無天,闖進無際山會給元天真人添麻煩。英雄一定見過大青蟒青素,她雖為真人徒兒,其心非正,真人想教化她,也不知青素能否安分守己,那青素與綠蒂可有扯不清的瓜葛!”
“青素是為大師姐,元天師尊視青素為養女,不知有何淵源?”英雄輕聲回答。
“青素、藍素并非真人養女。五百年前真人巡視天窯山,在山林中發現了兩個女童,便知是青蛇、藍蛇姐妹修煉四百年幻化的,兩姐妹有向善之化,執意修成人身,真人感念其心甚篤,便引入凌霄宮作為護院童子,教化成人,不想藍素不甘寂寞冷清,更是野心膨脹,十六年前偷偷下了無際山化為絕色美女誘惑了國王柳星闌,柳星闌心智迷亂,廢楊王后立藍素為王后,滅太子柳英朔,再廢莎羅王妃,判定長公主英琪為厲鬼琵琶女除之,每日與藍素交歡卻誕不成王子,傳說藍素王后誕下一個女兒取名藍菱花公主,可藍菱花公王其身段窈窕,面貌卻奇怪丑陋,嘴似蛇唇,臉顯蛇鱗,國王精血枯竭將不久人世,其都為民間傳聞,誰也沒見過那藍菱花公主!”
“原來如此。法師為何不去探明真相,揭露藍素王后?”
“靈臺寺雖小,也算紅塵之外,王族家事豈容干預。藍素修行千年,慧正無術可比。”
“大師當心,綠蛇妖不罷休,容英雄教訓她一下!”
綠蒂雖見過英雄童年時喚作雷童的模樣,但現在她不識得身披紅袍英姿颯颯的少年英雄,她懸浮半空打量了英雄一會兒,準備向英雄發起攻擊。
“英雄,不可小看了蛇妖綠蒂!”
英雄攏一下大紅披袍亮個相,似乎忘卻了被綠蒂嚀咬的事故,自信滿滿地笑道:
“法師別擔心,英雄出山就為剿滅眾蛇妖而來,那黑龍敖鸧可是沙婆婆第七子,婆婆叮囑施以教化,將為九龍國效力。蛇妖從善者可饒,作惡者就地陣法!”
“魔龍迷色,數千年胡作非為,恐難教化,龍母恐是枉費心機!”慧正法師感嘆道。
“今為龍歷2999年,是千年輪回之期,魔龍若冥頑不化,龍母不再護兒!”
“但愿如此,沙婆婆可是睜只眼閉只眼的老怪物!”
綠蒂從霧氣中現出人形來,在離慧正法師幾十步的半空中飄浮著宛如一片綠葉:
“老和尚,你身邊的紅袍少年是誰,是你新收的紅衣徒兒吧,好亮眼啊,我喜歡,你們嘰嘰咕咕說什么邪話?”
慧正法師朗聲一笑,說:“綠蒂一直苦苦尋覓小雷童,看哪,雷童就在你眼前!”
英雄原本不想過早暴露自己真實身份,既然慧正法師已經說透,信不信由綠蒂去斟酌,既然取得神兵利器歸來,就必須與敵手正面相對,綠蒂算什么,敖鸧和藍素才是真正對手。
“他不是柳天罡家丑陋的雷童,別誆我。慧正法師,我們本是好鄰居,多年來睦鄰相處,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無事,也不是綠蒂想對靈臺寺過不去,實是靈臺寺私藏了我選中的民女金小霞,綠蒂尋遍賤民家中,總不見民女蹤跡,民女不可能成仙升天,必定就在靈臺寺中。法師可知民女金小霞對我敖大王敖鸧是何等重要,我敖大王說了,只要靈臺寺交出民女金小霞,我們敖大王還要備上厚禮前來感謝慧正法師。”
看來,綠蒂并沒有聽清英雄所說金小霞已在無際山中的話,她是不滿新的祭女龍真惠和莽應紅可能挑撥敖鸧的心弦放棄稱王的信心,來靈臺寺搗亂尋事是撒潑怨氣。
慧正法師警惕地注視著綠蒂,為了息事寧人,提高聲音勸說綠蒂:
“綠蒂仙姑,我靈臺寺屢次遭你等妖孽叨擾,原來的俗家弟子都回家了,香客也絕足了,哪里還有民女可交給你?你若不信,可進寺搜查,靈臺寺前門向東方敞開著,你可敢來?”
王紫鶯急忙跨出寺門站在慧正法說:“師父,不能讓綠蛇妖進來寺中!”
“紫鶯稍安勿躁,蛇妖決不敢進寺來的,”慧正法師笑著說,“徒兒注意天梯,有小妖小怪爬上來了,為師盯緊綠蛇妖不能出手,絕不可給綠蛇妖進攻的機會!”
英雄手扶腰桿,準備著隨時迎擊綠蒂,他故意敞開胸懷,亮出空空的雙手。
“小英雄,我給你備有一把劍,可須要?”王紫鶯問道。
英雄擺擺手,故作得意洋洋的姿態,輕松地說:“不用,我只需要一節木棍,”他背后的墻下剛好有一根櫟木棒,車轉身拿在手里,說,“木棍打蛇打七寸,這櫟木棍很好用!”
“好吧,各人小心。”王紫鶯輕聲嚀囑道。
綠蒂在半空中盤旋一圈,她那飄逸的身姿和翠綠衣裙猶如仙女,如若不識得她是蛇蝎心腸的毒蛇妖,一定會被她的美艷所傾倒,面對美麗的仇人,英雄心間也泛起一絲絲雜念,斬殺若此美艷的嬌娘如何下得了手,似乎對奪命之人恨不起來了。
“綠蒂美四娘,若自從善,會成為一個賢妻良母嗎?”他自問道。
“小英雄,別對心狠手辣的綠蛇妖抱有幻想。”慧正法師警告道。
英雄一激靈,吱唔說:“法師放心,英雄與綠蒂有奪命之仇呢。”
綠蒂的翻飛飄遙是想吸引慧正法師的注意力,以便讓爬上天梯的兩只小妖對英雄和王紫鶯發起突然襲擊,她在兩人的慌亂中偷襲慧正法師,若能咬中慧正法師一口,靈臺寺就瓦解了,犧牲兩個小妖,綠蒂毫不憐惜,她并不看重英雄。
“師父,徒兒看見兩只小妖露頭了!”王紫鶯說。
慧正法師退后幾步,騰出空地讓王紫鶯迎擊小妖,他對綠蒂的防備始終沒有松懈。
王紫燕在門洞里也看見了兩只小妖,提醒道:“妹妹,你身前有小妖,斬了他們!”
兩只小妖先露出怪模怪樣的腦袋來,緊接著又現出細腿而圓滾的身腰來,小妖臉色土黃,眼眸發綠,身形古怪,看似螻蟻怪和瓢蟲精。
螻蟻怪手上舉著刺鐮,瓢蟲怪使的象棒錘,兩只小妖爬上了月臺,不足四尺的身體全部暴露在了王紫鶯的眼前,看樣子其實不足以有能耐對王紫鶯發起突然襲擊。
“姐姐莫慌,我有把握!”
英雄并不在意小妖怪,他想狙殺的是蛇妖綠蒂,他今天要為阿媽和死去的祭女們報仇雪恨,正氣襲上心頭,徹底壓制了他對綠蒂的不該有的艷羨和憐惜。
王紫鶯以輕蔑的目光盯著兩只小妖,她不在兩只小妖剛露出腰身時進行擊殺,她是故意放小妖登上月牙臺的,想看看兩只小妖的怪模樣,她傲慢地說:
“原來是兩只紅螻蟻和老瓢蟲呀,你們一個個上來,還是一起上,注意本姑娘的劍!”
瓢蟲怪不由分說挺著棒錘沖向王紫鶯,王紫鶯不作避讓,她身材比瓢蟲怪高出一個頭,長劍也比棒錘要長半尺,使劍直刺瓢蟲怪面門,刺中瓢蟲怪一只眼,再用勁一推,瓢蟲怪向后趔趄而倒,滾下天梯去了。
螻蟻怪回望瓢蟲怪一眼,不敢應戰,回身就走:“我投降,我逃命!”
王紫鶯豈肯放過螻蟻怪,搶個箭步向前凜冽出劍狠刺螻蟻怪背部,一劍穿胸而過,螻蟻怪也滾下了天梯。
“不錯,紫鶯的劍法越來越精妙了!”慧正法師贊許道。
英雄也夸了一句:“好凜厲的劍氣,兩小妖死的不冤!”
王紫鶯自滿得意地說:“小英雄謬贊了,兩只小怪物,一劍一命不足為奇!”
蛇妖綠蒂眼看兩只小妖瞬間在王紫鶯劍下喪命,叫罵起來:
“慧正法師,你以強欺弱,靈臺寺又欠魔龍宮兩條人命,我們兩家勢不兩立了。你等著,綠蒂這就回去稟報敖大王,請敖大王出洞前來踏平靈臺寺!”
英雄知道了魔龍敖鸧不能出魔龍洞是因為受了龍母和真人的禁制,禁制未解何言出洞踐踏靈臺寺,可是他大聲說:“蛇妖綠四娘,龍母第七子黑龍敖鸧能不能出洞,由英雄說了算,關鍵看黑大王的表現,若不悔改,死期將臨!”
王紫鶯接言回罵道:“綠蛇妖,帶著你的狐朋狗妖盡數來吧,來一個,我王紫鶯劍刺一個,來兩個,劍斬一雙!”
綠蒂讓王紫鶯罵得怒火中燒,化成綠蛇張開血紅大口嗞嗞叫了兩聲:“小丫頭,四娘懶得理你,我先取了那紅衣小子的性命!”
綠蒂不把英雄放在眼里,化身青綠蛇身,張開大嘴凌空撲向英雄。
“來吧,英雄正想試試身手,放個空箭!”
英雄呼出神弓在手,挺弓拉弦于無聲中放射一道金光,金光射中綠蒂腰部,綠蒂慘叫一聲扭身翻滾墜落,緩緩摔落在山林中,她綿長的蛇身擊打樹枝抖起一陣嘩啦啦巨響,并能聽到她的凄厲的呼吼聲:“紅老狼,救命吶!”
英雄望見了天梯臺階上的紅老狼,拉弦欲射,慧正法師叫停英雄:
“英雄,暫且留下紅狼怪性命,讓他去救綠四娘,妖龍敖鸧寵愛綠蒂,綠蒂身死,敖鸧必然震怒,沙婆婆有訊傳來,刻意勸導敖鸧棄惡揚善,出洞迎擊西陸來的狼人和吸血鬼。敖鸧畢竟是龍母第七子,我們從長計議!”
“沙婆婆有心拯救黑龍第七子,我豈敢造次?”英雄收神弓于無形,“紅老狼,趕快去救你的綠四娘,告訴綠蒂,養好蛇皮,下次來剝!”
紅狼怪跌跌撞撞的奔下天梯,縱身躍入樹林中去了。
王紫鶯盯著英雄看得入謎,回神過來怔怔地問道:“小英雄,你使的真是傳說中的后羿天神射落九日的神弓?”
英雄咪笑著瞭了王紫鶯一眼,得意地說:“那是當然,上古神兵,只有英雄使得!”
“借我看看,可使得?”王紫鶯懇求道。
“看吧,只可遠觀,”英雄得意地說,“紫鶯姑娘,不是我小氣,是你舉不動神弓!”他呼出神弓只在王紫鶯眼前晃悠了一下便收于無形,旁觀者誰也不知道他把神弓藏在哪里。
“回吧,小英雄,綠蒂再不敢來,”慧正法師笑道,“紫鶯、紫燕,燒水沏茶!”
“我要都看阿媽,”英雄跨過石門坎,解下紅披袍搭在臂彎里,“收了披袍,蛇妖綠蒂稱我為紅衣少年,紅衣是她報復的對象,穿紅衣裙的少男少女務必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