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臣講得口干舌燥,英琪捧水遞給他,他急忙起身表示感謝,在他心里英琪已不是曼隴村的一名村姑,而是九龍國長公主,尊重公主是軍人的嚴肅禮儀。
“別客氣,小雷先生,”英琪燦爛一笑,“辛苦了,請坐。”
雷安臣呷了幾淡茶,滿意地坐下,但見父親還在奮筆疾書,便問道:“老雷先生,還沒記完啊,臣兒不敢講了,瞧瞧,大博士面頰都累出油汗了。”
客房里非常寂靜,誰也不敢打擾雷先生,龍真惠已經醒來,默默地在火塘邊燒水。
雷鳴雛先生終于擱筆,長舒一口氣,感慨道:“萬般事總有緣,因果便是緣的兩端。孟天侄兒于奔月寨喜結良緣,就是果,舍命救麥佐堡主二女兒便是因,侄兒今生逃不過這份緣了,請珍惜黛丹姑娘。”他合上黃皮書札,英琪收了筆墨書硯,他接著又說,“孟侄兒尋求制服吸血美女之法,先生所藏古籍中沒有法子,但先生記得那蚩信的一句話,西陸人蓋柏中尉能與吸血美女和諧相處,我們也學學與妖龍敖鸧和解,該是消滅西陸妖孽之法!”
燈光晦暗,雷先生卻精神飽滿,英琪仿佛雷先生的侍女,捧給他一杯溫水,他接了卻不喝,英琪笑著問道:“先生,你不累?”
“先生舞文弄墨時不識何為累,”雷鳴雛先生咂巴咂巴嘴唇說,“琪兒請看,孟府長、莽村長、孟天、催風聽故事聽得津津有味,見誰疲累了。先生有話要講,我九龍大國央央,金山部盛產銅鐵之器,可仿古人打制鐵甲銅盔護身,鐵盔外罩藤甲護住脖頸,可為士兵抵御狼人和吸血鬼之絕品,此建議可送達國相巖令賢大人手中斟酌督造?”
“父親,你久居曼隴村,消息不靈通哦,”雷安臣搖搖頭,否定了雷先生的建議,“九龍國王廷爭權奪利,巖大人權勢日微,此時打造兵器,恐怕是臨時抱佛腳吧?”
“臣兒盡好自己本職,勿議國是,”大博士對兒子的話不滿意,很是固執己見,“如何求得神仙助力,需要拜見慧正法師和王祎道長會商,此事我提議由孟府長前去靈臺寺拜謁慧正法師和王煒道長,法師對局勢異常擔心,法師有顆大悲之心,法師與道長同在。我與柳天罡大叔明日即赴王城金昌,面見國相巖大人。”
孟天平靜地說:“伯父不可前往,柳天貌為藍素王后心腹,王城危險!”
一向溫和的孟堯府長突然揮手拍擊桌面,打斷兒子的話茬激昂地說:“雷先生的提議我十分贊同,乘象軍和英吉列雇傭兵不在話下,九龍軍戰之能勝!”
“英吉列人殘暴勝于虎狼,”孟天爭辯道,“不見虎狼,不知虎狼牙齒的鋒利!”
雷安臣幫腔道:“二十年前的當陽關之戰,就是英吉列人挑起來的,那年的仲秋時節,從乘象國過境二十一名英吉列商人,在黑袍劍士的護衛下,強行向當陽關邊民推銷產自西陸的黑色福壽糕攫取白銀,邊民不取,便殘殺我數十邊民,引發當陽關百名邊民驅逐英吉列商人,英吉列商人敗退時放火燒山,再次屠戮燒殺邊民四十余人,山火持續四十九天,幸有白湖龍女行雨才淹滅了山火。今秋西陸雇傭兵犯境,必有不可告人的陰謀!”
“所以,我決定獨闖魔龍洞,向敖鸧曉以大義,”英琪一直捧著水杯不說話,終可發表自己的主張了,“我身為九龍國長公主,護國有責,我的長公主身世,在諸位面前不該是秘密。我的姐姐代我去了金昌受罰,我怎能讓她白白丟掉性命,我要去說服敖鸧棄惡從善,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孟天凄然一笑:“長主公不可只身犯險,再說,向妖龍敖鸧曉以利害,你又憑什么呢?”
英琪從懷中取出金竹筒輕擱在桌面上,嚴肅地回答:“我就憑此寶貝,金竹筒,”她突然亮出金竹筒,“沙婆婆所贈寶貝,敖鸧見了可能會良心發現!”
“長公主有寶貝金竹筒,”孟天看見金竹筒,心情緊張而激動,也取出銀竹筒捧在手中,“我也有寶貝銀竹筒,天運順時勢轉,西陸有怪,東陸有魔,魔能驅怪。公主,我們一起闖魔龍洞,也許,戰勝西陸狼人和吸血鬼,得靠敖鸧和他的蛇妖新娘子!”
“英琪,收起你的寶貝,天機不可泄露,”雷鳴雛先生嚴厲的警示道,“凡人手中執掌寶貝,最易被妖怪奪走,你們須得萬分小心,妖魔之手防不勝防!”
英琪和孟天急忙收好寶貝,誰都記得天子宮外還有蛇妖丹索和妖怪蟹帥把守,決不能丹索讓丹索知曉金竹筒、銀竹筒的秘密。
“我要去魔龍洞見敖鸧大王,我愿做他的十新娘,勸他棄惡從善,拯救百姓,”龍真惠突然從火塘邊起身,走到書桌一端宛若樹樁一般站著,她冷漠的神情和凜冽的目光令人們瞠目結舌,“我恢復九成元氣了,我命犯煞星,去見妖龍,是我命中注定。”
英琪第一個反對龍真惠進魔龍洞,而莽里楚表示贊成,他有他的私心,蛇妖綠蒂說過,若祭女英琪(此時英琪為英雪)逃亡,下一個祭女就是他的女兒莾應紅,有龍真惠和英琪同時進魔龍宮,他的女兒莽應紅就絕對安全了:
“真惠丫頭是綠四娘親自選中的祭女,她去魔龍洞,也許能救回英琪,英琪身為九龍國公主,只有丫頭為公主獻身,豈有公主頂替丫頭之理,真惠丫頭回歸人世,盡責是她的本份,我贊成!”
英琪質問道:“莽大叔,何必犧牲真惠表姐呢,你是不是有私心?”
雷先生插話說:“此去魔龍洞不是送死,而是勸誡敖鸧拯救百姓,九龍國臣民本是他的子民,我們應該稱他為七老祖。若能勸轉敖鸧,功德無量!”
“大家別以為我過得輕松,我的眼淚流干了,”英琪突然臉色險變,晶瑩的淚水盈滿眼眶,“我以為自己就是曼隴村一個土生土長的農家女孩,有疼愛我的爺爺奶奶,有愛我的阿爸阿媽,還有個事事讓著我的英雪大姐,我已經知道,親人們始終把我當作九龍國落難的長公主來抬愛,奶奶和阿爸還因為我慘遭柳天貌殺害,英雪大姐又頂替我押往王城赴難,我還有什么理由不去勸說敖鸧?”
孟堯府長憂心忡忡,搖搖頭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真英雄氣概!”
“敖鸧作惡多年,但現在他似乎是拯救九龍國的希望。我和英雄弟弟前去無際山拜師求法匆匆下山,英雄和草芝去了王城金昌,英雪大姐有人搭救。孟隊長帶來了確切消息,乘象軍和西陸雇傭兵大軍壓境,九龍國危在旦夕,闖魔龍洞勢在必行!”
“長公主言辭懇切,實是憂國憂民,”孟天坐不住了,起身兩手拄著桌面,“我陪長公主魔龍洞走一遭,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孟府長即刻搶言道:
“孟天,你身為雪戀關戰將,祁總長召喚不回,違命去闖魔龍洞是否妥當?”
“祁總長會明我心,”孟天挺直身子,向父親拱手行過禮,侃侃而談,“父親放心,為兒自有主張,也有根底。今秋局勢板蕩,那乘象軍和英吉列雇傭兵并不可怕,可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西陸狼人和吸血美女才是九龍國最大的威脅,狼人和吸血美女不除,九龍國國將不國,生靈涂炭。為兒身為偵緝隊隊長,為民犯險心甘情愿,死而無憾!”
“為父身為安龍府府長,豈可存私心,孟天報效國家,軍人天職!”
“父親,為兒建議,安龍府迅速組織一支安龍軍,趕赴麥安堡與麥佐堡主的雪狼隊合兵一處,阻擊蓋柏中尉率領的探路隊,我只帶催風與長公主、龍真惠同行,副隊長雷安臣與石娃留下協助父親,去麥安堡的路安臣和石娃熟記于心了。父親身為府長,請與丹索和蟹帥商議,祭女自愿上山先行入洞,免了往年的敲鑼打鼓的迎送儀式,今年是非常歲月!”
“我兒有所不知,我雖身兼安龍府總兵,可營兵都配屬祁飛運總長的雪戀關,手下僅有二十多名士兵,”孟府長面帶難色,也很誠懇。“組建安龍軍,身為府長我理當盡責,可招兵買馬需要錢糧,為父體察百姓艱難,幾年來稅賦微薄,府庫空虛,再說,招募新兵出征戰場,抵御強敵實為杯水車薪哪!”
“父親,所謂兵不在廣而在于精,安龍府民間必有俠義之士,父親曉以大義,必定能招慕四、五十人,與雪狼隊合兵,足以抵御蓋柏的探路隊了。至于抗擊乘象軍,還得靠九龍國康戰大將軍率領九營官兵出征!”
突然,有一綹黑影掠進書房準確的落在孟天面前,他看清是一只黑色的鐵靈鴿,便知雪戀關有信來。雷安臣急忙問:“雪戀關有事?”
孟天取下鐵靈鴿翅下的細竹筒,抽出紙條瞅了一眼,說:
“祁總長來信,邊關告急,命我速回。安臣,看來古柴和羌全遇到了麻煩,未能如期抵達雪戀關。雷伯父,請給我紙筆一用!”
鐵靈鴿坦然的站在桌面上,以機靈的眼睛打量眾人。
“真是靈鳥,不怕生人,還藐視我們?”
英琪是第一次見鐵靈鴿,她說完話感覺鐵靈鴿聽懂了她的話,似乎在向她點了點頭。
孟天備好回信紙條,放飛鐵靈鴿。
雷安臣問道:“隊長,怎樣回復祁總長?”
孟天直率地回答:“如實相告!”他轉眼看著父親,又說:“父親,你和莽村長快去找丹七娘!”
“好,只能如此了,”孟府長說,“莽村長,陪我找丹索七娘理論?”
歪在桌旁的莽村長激動的撐直身體表態:“行,莽某人責無旁貸,我不怕丹七娘,別惹她就好。”他庸懶地站起身,晃晃腦袋振作一下精神,“我也表個態度,孟府長組建安龍軍,莽是楚責無旁貸,曼隴村有錢的捐錢,也可動員三十名壯丁參軍,我和女兒莽應紅報名,龍太祥、龍真欽父子也愿上陣殺敵,我女兒應紅不是嬌小姐,舞刀弄劍也在行!”
雷先生一直側耳聆聽,突然表明自己的想法:“各位請注意,英琪的長公主身份不可泄露,現在她是英雪,而英雪已被押去了金昌王城,去王城的是英琪。”
孟天沉思片刻,說:“大姐英雪爭當九龍國公主,不是去王宮享福,而是代妹妹英琪赴火刑,此情感天動地,令人淚奔,孟天祈盼上蒼祐護她。倘若我等能說服敖鸧出洞拯救百姓,也能保英雪平安。父親,多說無義,我們要行動,乘夜上山,時間貴于生命!”
“國難當頭,匹夫有責,”雷先生說,“明晨我當見柳天罡爺爺,一起奔赴王城金昌!”
“雷先生,也許你該同我去昌邑城,若雪戀關破,賊兵必然揮鞭直指昌邑,”孟堯府長懇求道,“堅守昌邑城需要雷先生出謀劃策!”
“也罷,天子宮的學童們只好歸家捉泥鰍了!”雷先生感嘆道。
“走呀,府長大人,丹七娘性急,非常歲月省去繁瑣儀式,她應該贊同!”莽村長說。
雷安臣寫就回信裝入細竹筒,放飛信鳥鐵靈鴿,鐵靈鴿嬌小的靈體掠空飛走,給人們留下的只是一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