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哀、樂、悲、恐、驚。

　　還沒接觸長生仙級別的夢道通果實，吳鳳岐就感到，這顆詭異的果子上傳來的善惡正邪交織的扭曲力量，是人的味道，這是用人澆灌過的神通果才該有的味道。

　　貪婪，嗔恚，愚癡。

　　種種罪業毒癥彌散在空中，所有所有的惡障于此刻綻放，濃郁而實質的黑充斥了吳鳳岐的眼，若要找出一句話來描述感受——五濁惡世，在神通果中聚集。

　　吃了這個，我真的會是長生仙嗎？萬一不是那就慘了，萬一不是我不是虧死了嗎？

　　“滅哈哈哈哈哈哈……”吳鳳岐嗅著空氣中的特殊味道，“喂，那個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這不止是人的血液和靈魂，能培育出的東西吧？這不是能讓人成就長生仙的神通果吧？”

　　沒有回答，吳鳳岐不斷轉動頭顱，試圖尋找睡夢魔魘的蹤跡，更希望祂能給自己一個確切的答案：“是不是？是不是？這果子，不應該是我造成的，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共享了銀雕的視野，柳植看著吳鳳岐夢碎的狂態，沒來由的腦袋一痛，往昔的影像回溯：“這棵神通樹一直結出這樣的果子，不覺得奇怪嗎？還是說，是那位故意的？”

　　“夢道神通果樹有些特別，每一棵都有不同，你眼前看到的，不是最特別的那一棵。”銀雕解釋著，“僅對于眼前這顆夢神果樹而言，只要你們這些擁有復雜思維的人類不進來，盆栽就永遠結出最純正的仙神級別的夢神果。”

　　柳植沒想到是這個答案：“盆栽，是那位種下的吧，為什么要幫他？”

　　“因為，睡夢魔魘，真的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打破桎梏，真正的突破夢境與現實的隔閡。”銀雕示意柳植望向現實的紅塵景象，那里已經缺了一大塊，“你該不會真覺得，睡夢魔魘不允許，你有機會來這里吧？”

　　上方的現實世界的景象，已經缺少了至關重要的那塊，即便只是殘余的殘余，也讓柳植有了長足進步。想到那位看不清面容的偉大存在，方才的十八歲之類的話，想甩開都甩不掉：“世間真有如此天才的人物嗎？我不信。”

　　“我們這里所有的夢境生靈都知道了，只需要耐心等待五百年，那老魔就真的可以自由離開了。”銀雕望向吳鳳岐的所在，沒有回應柳植的話，“祂之所以出手，估計是看到了一部分的未來，譬如，幫了吳鳳岐之后就可以將五百年的時限提前。再或者，可以前往天地夢境主體，朝著道則境界前進。”

　　柳植身子一顫，意識到不對勁：“銀雕，你也與我有大因果，所以需要未來的我來回報？”

　　“如果你六十年內能成就仙神，自然有，如果沒有，我就等下一個可能有緣的人類吧。”銀雕給出了答案，“你看，下面的那個人，如果吃了那顆果子，至少在最近一段時間內，盡量逃跑，不要宰了他，否則你會被睡夢魔魘直接殺了，除非你永遠不睡覺不做夢。”

　　視角轉換，吳鳳岐看著長滿不同人臉的神通果，心中對這顆果子又抗拒又渴求：“這是為什么，為什么這果子會這樣？誰來告訴我為什么？”

　　見無人應答，吳鳳岐環視四周，上前一步，上前兩步，慢吞吞拖著腿前進，手緩緩升向前方，就在快要碰到果子的時候，退縮了。

　　深呼吸，再深呼吸，抬起的手再度放下，運起夢道神通，與神通果共鳴，感受著里面純粹的夢道力量，心中懸著的石頭總算落地了：“本君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呢？原來是噩夢、妄想、邪念和正常夢境的混雜啊，只不過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多了點，居然讓本君如此失態。”

　　一手油膩，一手綿軟，一手污穢，一手光潔，緩緩用雙手捧起夢神果，懷著夢想和憧憬，忍受著惡意和恐懼，對著果子咬了下去。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味道呢？不是舌頭能嘗出來的味道，是人靈魂的感覺，是人靈魂的味覺，是辛苦、勤勞、苦澀、豐獲等等的人生甘苦同時迸發的味道，令人欣喜又討厭的味道——是難以形容的、虛假的味道。

　　沒有天崩地壞，也沒有開天辟地，這種虛假到不能再虛假的味道，是神通的本來呢，是夢道神通的本質之一，虛幻不實。

　　也不過如此嗎，夢道神通除了在夢中殺人，基本是廢物啊。

　　想到這里，吳鳳岐繼續探究，嘴角咧開笑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探查情報來說，確實是一把偏鋒劍，可惜還不夠。”

　　繼續深入，吳鳳岐走馬觀花，放過了眼前的一輪又一輪新的事物，朝著期盼的長生仙繼續前行。

　　高空之上，銀雕和柳植看著吃完神通果實的吳鳳岐，雖然外形沒有變異，但身體里的靈魂，在不斷生出帶有吸盤的觸手，可以行走的根須，頭發也成為了一條條攢動的毒蛇，一口一口地吞噬著空氣中的夢境之力。

　　靈魂逐漸影響現實，人類的身體外，一道又一道虛幻的圖像慢慢凝實，有老人，有小孩，有女人，有男孩，有貓狗獅虎等現實動物，也有龍鳳麟龜等大妖，更有先天神圣的投影，不斷創造，不斷衍化。

　　“乾坤夢境終究是現實的投射，即便我們處于碎片中也是一樣，現在過去未來，種種生靈的夢，最終還是要在此地匯聚。”銀雕看著地上的吳鳳岐，“這個人，已經向長生仙蛻變了，他雖資質心性不好，但執念很強，必然成功。可仙神和不朽間的難度，他就難以跨越了。”

　　“咦？”銀雕疑惑了一下，隨即表示自己錯了，“人類還真是有趣的存在，至少這個人，我的的確確看錯了。他對仙神的執念，居然是這般的強悍，不但找到了神通果中的仙神本源，也認清了仙神本源，既全部接受了果中的外物，又全不接受。”

　　夢道神通的最前端，吳鳳岐看著遍一切處一切難染的仙神本源，映照著自己此刻丑陋的外貌，長舒一口氣：“什么嗎，仙神本源不過如此，只不過是個更強大的人、不，生靈罷了。”

　　“人的外形還要維持，畢竟活在紅塵。”吳鳳岐享受著融合仙神本源，見證仙神本源的感覺，“本君可是非常智慧的，人的靈魂形態也必須維持住，這是成功的必要條件，其他形態只當個添頭就行。”

　　除本尊外的各類夢中形態，一一被分離出體外，在夢道神通中隨機安排，一邊強化神通，一邊認清更明確的認識自己。

　　一個小時過去了，看著已經從感悟中退出的吳鳳岐，柳植突然覺得，自己若是也修煉夢道神通就好了，一步登仙啊，誰不奢望！

　　即便起點低又怎樣？那可是仙神，有了它就可以慢慢學習其他神通，就可以有足夠的時光成就更高境界。可恨，下面的那個人為什么不是我！

　　“夢道神通和虛實是表里體用的關系，走夢道，必然有將大夢化作真實的一環，再將真實化作夢境，最終打通虛實界限，明了真妄之別，才能成就。”銀雕看著下方的吳鳳岐，給柳植說道，“不說乾坤夢境主體，那里我不知道，僅這個碎片，也就睡夢魔魘快要成就，主體那邊，我看夠嗆。”

　　柳植不語，銀雕繼續說道：“你若想在此地成就口中的長生仙，我可以教你夢道法訣，至于夢道神通就看你造化了。隨后我可以找睡夢魔魘說說，對于祂來說，在讓盆栽結果，不過順手為之，你要不要？”

　　想說要的柳植，沒有直接開口，冷靜思考后：“我想知道，自己成就長生仙和借神通果成就長生仙有什么區別？”

　　“仙神之上是不朽，前者對你來說，是有百萬銀兩，后者是千萬銀兩。”銀雕努力思索，找出了一個形容方法。

　　？

　　這種說法不對，我真有千萬家產啊，哦，是曾經。柳植想了想，明白了銀雕的意思：“銀雕你是說，前者百萬分之一，后者千萬分之一？”

　　確認之后，柳植沉默不語：“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可以讓這數字變得更小？”

　　“找到那個大能，求他出手，你可以直升不朽，但道則境界只能靠自己，所以沒有辦法。”銀雕回答道，“不過我要提醒一句，那位大能，除非你拿出能讓他心動的事物，否則不可能幫你成就不朽。這世間能讓大能心動的事物，這塊夢境碎片沒有，你更沒有。”

　　柳植幻想著萬一自己拿到某件能讓大能……我既然能拿到，為什么要舔大能，為什么不自己用？等等，這想法不對，大能怎么可能發現不了？

　　銀雕打斷柳植的遐想，看著吳鳳岐抬手毀滅夢道神通果樹，又放棄了這次機會，離開了夢境碎片世界：“醒醒，快醒醒，別在亂想了，這方天地快要關閉了，你該離開了。”

　　？

　　柳植疑惑，耳邊傳來銀雕的聲音：“這個仙神境界的人類，去找另一個夢道神通的人類了，也就是那個重合了夢道神通與天地夢境碎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