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保國剛出車回來，藍色的衣服上是一層又一層的白色汗漬，他招呼謝美玉拿件衣服給他換，他剛把身上濕透了好幾次的衣服脫下來，唐茉莉就帶著三個孩子走了進來。

　　“茉莉，這么晚了，你怎么回來了？”

　　謝美玉推了唐保國一把，將他推到角落里。

　　唐茉莉癟了癟嘴巴，從老舊掉漆的電視柜前拖過一張凳子坐下，眼淚就“吧嗒吧嗒”的大顆掉了下來。

　　“發生了什么事，你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了？”

　　唐保國有些急切的問道，神情不免有些嚴厲，唐茉莉抬手擦了一下眼淚，薄薄的嘴唇張了一下，什么都沒說出來，眼淚反而掉的更急了。

　　“哎，你真是....”唐保國跺了跺腳，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柳城這幾年發展速度很快，幾十年前一排幾院，聯墻而建的兩層小瓦房被周圍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包圍著，越發顯得低矮，渺小而陰暗。柳城氣候潮濕，這樣的兩層瓦房小樓一到梅雨季節，水泥地板從來沒干過，甚至連都厚厚的墻都帶著濕漉漉的潮意。

　　為了口腹也為了自身的安全，一個院子的幾戶人家在院子的東南角僻出一塊地來建了幾個廚房和洗澡間。

　　謝美玉在狹窄的不能轉身的廚房揮舞著鍋鏟，順手將被汗水打濕的頭發往后梳去。

　　在一片嗆人的油煙味混著汗味小小空間里，唐茉莉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控訴了公公王賓對自己的欺壓和看不起。

　　“媽，不就是一點肉嗎？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他至于那么說我嗎？”唐茉莉委屈巴巴的倚在被油煙熏染成黑色的門框上，水藍色包臀裙下的一雙長腿又細又白。

　　唐茉莉將手里滿是眼淚鼻涕的紙巾揉成一團，隨意的扔在腳下。“媽，你是不知道他說話有多難聽，我是再也受不了，我要搬出來住。”

　　唐茉莉吸了吸鼻子，手上沒有紙，她捏了一把鼻子，將一大把青色的鼻涕甩在門框上。

　　謝美玉關了火，盛好了菜，她半叉著腰轉頭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搬出來住？你是早就想這么做了還是今天受了委屈突然想起來？”

　　唐茉莉癟了癟嘴巴，喊道，“他都說我是白吃白住了，我還留在那里干什么？”

　　“我要搬出來。”唐茉莉瞪著一雙眼睛。

　　謝美玉瞥了她一眼，鍋鏟和鍋沿碰撞的聲音大了些，“你可以搬出來，但是你不能這樣搬出來。這其中有什么差別，你到底懂不懂？”

　　唐茉莉大瞪著一雙大而空洞的眼睛，謝美玉端著鐵菜盤，盯著唐茉莉看了一會，扔下一句，“先吃飯吧！”從唐茉莉的身邊繞過，往瓦房走去。

　　樣式老舊的四方桌旁，王詩雅，王詩云，王恒一人占據一邊，三雙筷子齊齊攻向桌子的菜碗，王恒夾起一塊肉，顧不得燙就嚼了起來，嘴巴還在動，王恒看見兩個姐姐又伸出了筷子，也急了，伸出筷子又去夾。

　　唐保國看他們搶著吃的樣子，覺得好笑，“慢點吃，這幅餓相，好像幾天沒吃東西似的。”唐保國笑笑，唐茉莉的嘴巴又癟了下來，謝美玉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說道，“我去幫你們燒洗澡水。”

　　唐茉莉帶著剛洗完澡的三個孩子去了閣樓，四個人換下的衣服就丟在桶里。

　　謝美玉給唐茉莉鋪床，一邊問她有什么想法，想怎么辦？唐茉莉捧著手機的靠在衣柜上刷著，眼皮也沒抬一下的說道，“我就在這里住下，王君什么時候負荊請罪來接我，我才回去。”

　　謝美玉將床單上的皺褶撫順，她頓了一下，接著問道，“那王君要是不負荊請罪呢？”

　　“那我就不回去。”唐茉莉想也不想的說道，過了一會才接著說道，“哎呀，他會來接我的，三個孩子都在我這呢！”

　　謝美玉嘆了口氣，閣樓雖然陰暗，但為了省電，只有一個瓦數很低的白熾燈，淡白的燈關照在謝美玉的臉上，耷拉的眼皮好像又往下墜了點，似乎更蒼老了幾分。

　　“你和他爸吵架，你又帶著孩子出來了，王君他爸要是在王君面前說全是你的錯，王君又信了，你怎么辦？”

　　“他信了就信了。他信了又想干什么？離婚嗎？”唐茉莉渾道。

　　謝美玉緊張的看了王詩雅王詩云一眼，白了唐茉莉一眼小聲道，“你說什么呢？都三個孩子了，離什么婚啊？說這樣話讓孩子聽到了多不好。”

　　唐茉莉癟了癟嘴，沒有再說什么。謝美玉嘆了口氣，“你先帶孩子睡覺吧！”

　　第二天正好周末，王詩雅和王詩云不用上學。倒是不用擔心書包和校服不在身邊的問題。唐茉莉看了一眼窗外大白的天，抱著被子又翻過身睡覺。

　　唐保國出車去了，他幫一家小型的貿易公司送貨。工資不高，但是他這個年紀了，除了開車什么也不會，他也只能幫人開車送貨。

　　唐保國臨出門前吩咐謝美玉買點好菜。謝美玉買菜回來，剛打開門，就看到王恒扶著墻一只小腳往前探著要下樓，謝美玉“哎呦”一聲，正準備去牽他，王恒抬起頭，顧不上看腳下，重心一失，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謝美玉急忙扔下手里的菜去接，卻哪里接得住像個小皮球似的從樓梯上滾下來的王恒？

　　謝美玉急忙抱起落在地上的王恒查看哪里受了傷，王恒反應過來，在謝美玉的懷抱里哇哇大哭。

　　“茉莉，茉莉。”謝美玉焦急的喊道，足足過了兩分多鐘，唐茉莉才出現在樓梯口，打著哈欠揉著眼睛困倦的問道，“媽，怎么了？”

　　謝美玉又驚又怕，又是自責又是擔憂，結果唐茉莉這個媽媽倒像是沒事人一樣。

　　“怎么了？你是怎么帶孩子的？孩子自己下樓了你都不知道？”

　　唐茉莉踢著一雙拖鞋下了樓，“我累了嘛，他太皮了，搞的我整天精疲力盡的，我想多睡會。”唐茉莉打著哈欠從謝美玉的手里接過王恒，哄道，“寶寶乖，寶寶有不哭，媽媽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