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錦縣人不少，但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萬人空巷的盛況。

　　尤其是滿減的活動一出，就連上縣里賣東西的莊戶人家都舍得往外掏銅板

　　沒有宣傳單只靠這份兒口口相傳就弄到了這種盛況

　　慕兮玉雖然驚訝，可也見識過大商場搞活動比這還要瘋狂熱鬧的情形，雖有驚訝，但很快就鎮靜了。

　　幾個老人看了一會兒也習慣了，好在從村子里調來的人手齊整，熬過三日，沒了滿減，能保持顧客盈門便是出彩

　　苑天洋手里執著茶杯，眼皮垂著，可見沉靜

　　“逢春，明日青磚開窯，你可有把握？”

　　他突來的一句話讓走神的慕兮玉怔了怔，待對上自家舅舅那雙格外認真深沉的眼，慕兮玉卻又笑了

　　“舅舅，配方肯定是沒錯的，便是失敗了也定是手生，不熟練的問題，青磚成，那是早晚的事兒。”

　　人偏偏就是這么奇怪，信誓旦旦可能會惹人質疑，輕描淡寫平平淡淡反而給了苑天洋莫大的信心

　　他粗大的手指摩搓著杯沿，睫毛眨動頻繁，就連苑老頭都忍不住出聲道了一句

　　“即是到了這地步，總也不會比從前更糟。”

　　苑天洋點了點頭，但眉間郁郁卻沒半點兒緩解，苑老頭看了慕兮玉一眼，又道

　　“且不說青磚成不成，但有了那黑煤，今冬便不會再凍死人了，等明兒水車立起來了，水庫田里蓄了水，今年的收成就穩妥了。”

　　苑天洋抬頭，眼里卻無多少喜色

　　“可是爹，這些東西只有荒山村才有.......”

　　是，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聽見自己這個蠢兒子這么說出來，卻只恨得苑老頭想狠狠打他一頓。

　　“那怎么著？你是想手把手教他們？還是干脆把飯喂到天下人嘴里。”

　　苑老頭眉頭打了結兒，眼中怒其不爭夾雜著無力看的慕兮玉動了動嘴唇

　　“我竟是才知道，你在外這些年，竟還是這副心肝，搭上了你老子的全部身家也沒讓你換個清醒？”

　　苑老頭就差指著苑天洋的鼻子罵了，眼中戾氣橫生

　　“你是什么身份？操的是什么心？你如今還有什么本事折騰？”

　　一句一句，罵的苑天洋低下了頭，曲氏母女兩對視一眼，都跟著嘆了一口氣。

　　“外公，喝口茶吧.....”

　　慕兮玉打破了父子兩僵持的氣氛

　　“之所以用村子的名頭弄磚窯，一是我想在村子里站穩腳跟，二就是可以帶動周圍村子的生活。

　　舅舅，就如外公所說，這就是我目前的能力，使的大了，我后續無力，使的小了又毫無用途

　　舅舅博愛有仁心，但是這水車一事即便拿出去也不能用我們的名字

　　苑家如今擺弄這小店鋪還行，涉及到全國的民生，我們還是莫要開口的好。”

　　苑天洋以手遮臉，聲音悶悶的

　　“是我錯了，爹！”

　　他認了錯，苑老頭眼中卻無半點喜色

　　“你喜歡練武，以后干脆就在村里教那些后生練武吧，以后若是上戰場上了，許是還能保住一命

　　算我求你，這善心...還是莫要隨便發了....”

　　說完，苑老頭一甩袖子，竟是先走了

　　原本歡歡喜喜的開業竟是弄的不歡而散，苑勝男瞧也未瞧自家哥哥，拉著還要說話的慕兮玉就出了門

　　曲氏嘆了一聲，看著苑天洋也有些失望

　　“你十多歲就混在軍營里，按說那里都是鐵血的漢子，也不知怎么就出了你這副心腸。

　　你心無城府好在沒投主，不然也不知死了多少回

　　娘原本是想著家大業大，你爹還硬朗，便縱了你。

　　但我未曾想遭了這么一回，你竟還是這么個菩薩心腸

　　天洋，如你爹所言，你如今還擁有什么？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去做這些的？”

　　曲氏站著，苑天洋坐著，除了那份兒血緣牽絆，如今也多了些威嚴

　　“你去跟車隊走一趟吧，也給關小將軍送些家中吃食，玉兒做的點心多拿些.....也...好好想想。”

　　說完，也捻著帕子走了.....

　　徒留苑天洋自己坐在桌前，攥著手，抿著唇，沉著臉.....

　　........................

　　匆匆吩咐過前廳和后廚的兩個組長，慕兮玉跟著上了馬車，也不勸慰苑老頭，只遞上了一杯用甜瓜和牛乳調的冰飲

　　曲氏撫著慕兮玉那披散了一半兒的頭發，溫聲道

　　“你舅舅那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半點兒心思也沒長，不知被誰教成了這副為天下掏心掏肺的樣子。”

　　慕兮玉含著乖巧的笑看著曲氏

　　“心有天下是好的，但需量力而行，我也希望百姓們過的好，能少一些苦楚

　　但我又是狹隘的，比起天下人，我更在乎你們。”

　　曲氏紅著眼將慕兮玉往懷里摟了摟，一旁有一口沒一口嗦冷飲的苑老頭卻又想罵兒子

　　坐著馬車回村子不過用了盞茶多的功夫，慕兮玉才撩開車簾就聽見楊里正吆喝

　　“苑老弟，你家又回來人了啊.....”

　　慕兮玉跳下馬車探頭一望，就瞧見了那個對原身寵愛不下于苑老頭的老人

　　矮矮胖胖的，比以前黑了不少，穿著一身沾滿了黃土的布衣，可臉上的笑卻一如記憶中溫暖

　　“高爺爺.....”

　　慕兮玉一聲喚，苑老頭從馬車上探出了頭，伸手遙遙指著高管家罵道

　　“你這老貨，可是讓我好等.....”

　　高管家被慕兮玉攥著臂彎，原是想跟著去馬車邊請罪的，可抬頭看見自家老爺這副模樣，除了心疼，更多的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對不住啊，老爺....我這一路也不容易，您瞧瞧，我這肉都少了兩圈。”

　　曲氏和苑勝男在馬車里聽了這話都忍不住笑

　　那邊慕兮玉卻是已經抱上了小孩兒，雖然也是一身布衣，但卻已經整理干凈，嘴里含著香甜的餅干，吃的彎了眼睛

　　“好吃不好吃？”

　　對待小孩兒慕兮玉的耐性和溫柔便成倍的增長，懷里抱著一個，腿邊還靠著兩個，只看的才下馬車的曲氏笑著打趣

　　“喲，這是成了孩子王了？”

　　慕兮玉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見一個八九歲的半大男娃娃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

　　“夫子夫子.....崔木工說了讓您瞧瞧那水車造的對不對...”

　　“好了？”這速度，饒是慕兮玉再怎么想也沒想到會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