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歌深吸了口氣。“心蘭病了，你去請郎中，我便什么都聽你的。”

　　“這就對了，早點這么聽話不就沒有這么些事了。”李二磕了兩下煙鍋，倒出許多煙沫來。汲拉著厚厚的棉鞋走上前來，面對著青歌壓低了聲音。“洛家來人了，這兩日怕是就到了，什么話該說，什么不該說，你自己掂量好了，不然，那小蹄子的死活我可就不管了。”

　　難怪李二沒有下死手，原來真跟洛家有關。

　　這也好，心蘭有救了。

　　她長長的舒了口氣。

　　“只要你找人救下心蘭，我答應你，絕不會對洛家說任何對你們不利的話。”

　　此時人為刀俎，她只有妥協，看著面前這個男人露出的小人得志的嘴臉，暗暗攥緊了拳頭。

　　李二一聲令下，門口的兩人將心蘭架起來便往外拖，她的腳踝劃過門檻，粉色的繡花鞋脫落了一只。上面繡著的梅花，鮮艷如血，深深的刺痛青歌的眼睛。

　　“等一下。”她撿起地上的鞋子，走過去溫柔的給她穿好。聲音因為多日沒有喝到水變得有些嘶啞。

　　“你們放手，誰都不許再碰她。”

　　兩個人都是附近莊子上的，得了些銀錢才來，聞言有些不耐煩，看了眼李二，見他點頭才甩手將人放下。

　　青歌咬咬牙用勁把心蘭背起來，腳步趔趄但卻堅定。

　　“我們出來了，心蘭，你睜開眼睛看一看，不要睡，睡了就醒不過來了，我一定會讓郎中救你的。你還要走出這片大山，去見識外面的世界，還有好多的浮華和熱鬧，都等著你去看。”

　　“歌兒。”心蘭虛弱至極，聽到她的呼喚，悠悠醒轉，眼中的世界也是轉動不停的。只有凜冽的寒風不斷沖擊著面門。院中只剩枝杈的洋槐樹隨風而來，擺動猶如鬼魅。她的腦海里卻猶如灌入了炙熱的巖漿，已經將她灼燒的不知道今夕何夕，只憑著一腔本能呼喚著。

　　“我們女子生于不易，想要在這世上活的安樂更是多艱難，歌兒我真想去你跟我講的那個地方，那里男女平等，女兒身也可以做官，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一定要去洛家，那里才有屬于你的身份，有了身份就不會。。。就不會任人宰割，成為別人換取利益的籌碼。就可以。。。自由自在的。”

　　她聲音呢喃，神思悠遠，微微抬頭望著院外高闊澄凈的天空，靈魂似乎也飄飛了出去。

　　青歌靜靜聽著，眼淚自眼眶滑落，砸落到地上，濡濕幾點塵土，“好，我答應你，”

　　。。。。。。

　　青歌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日后。她看著頭頂的帷帳有些失神，身上蓋著溫暖的棉被，屋里燒著熊熊的炭火，烘的整個房間里暖意融融。為了表現對青歌的重視，李二夫婦將青歌安置在了正房中。她那日強撐著等到郎中來給心蘭把了脈，便暈了過去，如今自己醒了，心蘭應該也無事了吧。

　　她這樣想著便想起身去看看，突然聞聽到院子里亂糟糟的。扭頭朝外面看去。

　　院子里當先進來了兩個精壯的婆子，后面還跟著個約莫四十來歲的婦人，穿著湖藍色的綢布夾襖，衣領上毛茸茸的一圈雪白狐貍毛襯的面色絕佳，頭上簪著兩個壘絲攢鳳金釵，長相極為白凈，體態略顯豐腴。扭著腰肢一搖一晃的走近了，先用手中的帕子掩著口鼻，甕聲甕氣的問道：“大小姐在哪？”

　　王氏滿臉堆笑，本就不大的眼睛硬生生的擠成了兩條縫。聲色極是諂媚道：“小六子，不不，大小姐正在房間里休息。外面太冷了，便沒讓她出來。我已經在正屋備好了酒菜，不如。”

　　婦人抬手，制止了王氏的寒暄，邊走邊道：“還是先去拜見大小姐吧。”

　　王氏見狀急忙趕上來。“大小姐在我這兒長大的，我真是疼她疼的比對我親生女兒都好，過年過節都是先挑著好的給大小姐的。”

　　婦人皺了皺眉，兩個婆子一左一右將王氏夾在中間，不動聲色的便將她擠在了身后。婦人進了屋，打量了一番。

　　青歌聽著幾人的動靜便已明白了此人的身份，面對面看到青歌的臉，婦人有些驚訝，急忙掩飾了，但還是讓青歌捕捉到了。婦人走到床邊停住，單手打起簾子，微微佝僂下身子眉眼含笑。

　　“大小姐，奴婢是洛府管事的婆子，現在奉了二爺的命令，來接您回家。”

　　她面上一副關切的神態，聲音也是不卑不亢的。動作卻是矛盾的謙卑。

　　青歌剛被折騰了一場，身子十分乏力，靠在床沿上，聲音又輕又淺。

　　“你既然稱我大小姐，那便是要聽我的吩咐，我說的對嗎？”

　　婦人急忙回道：“這個自然。”

　　“我曾答應姐姐心蘭要帶她去外面看一看，這次你們既然來接我回去，我便要帶著她一塊走才行，若是不答應，我便也不回去了。”

　　她此刻最惦念的便是心蘭的身子，至于洛府和李家都是以后的事。

　　婦人對著身后的王氏投去疑問的目光，王翠花有些訕訕，揣著手上前來，小心翼翼的道：“心蘭身體一直不大好，不久前生了場大病，我們請了郎中也沒救過來，昨日已經下葬了。”

　　“你說什么？”青歌驟聞噩耗，心內大拗，一剎間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褪的干凈。她掀開被子下床，顧不得穿鞋便要往外闖。

　　旁邊幾個婆子立刻上前扶著，拿起手中的白狐大氅蓋在青歌肩頭，一行人跌跌撞撞的出了正房的門。大門旁邊的廂房里果然已經沒了心蘭。只見李姨娘一人傻呆呆的坐在小幾上，嘴里喃喃的哼著童謠。正是心蘭自小常唱的那首彎月牙。

　　“彎彎的月兒兩頭尖，上面坐著個老嬤嬤，老嬤嬤看人間，做了煎餅和窩窩。”

　　青歌上前抓著她的肩膀問道“心蘭呢，你女兒呢。”

　　她卻仿佛受了驚嚇，躲到了墻角，單手繞著頭發，眼神渙散，仍舊唱著“彎彎的月兒兩頭尖，兩頭尖。。。。。。”

　　青歌呆立在原地，全身都要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