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初期,多半城市已有了相當的規模。
自由戀愛思想正處在一個極具爆發力的時間段,白尹杰當時正滿十八,蠢蠢欲動的感情無法得到釋放。
一次,他陪同學下鄉游玩,遠遠的,白尹杰瞄到一位姑娘,那姑娘身體纖瘦,牽著一直大黃牛,吃力的往一邊拉扯。
黃牛只顧低頭吃草,根本不把小姑娘放在眼里,儼然一副你拉你的我吃我的姿態,哪怕她揚起皮鞭,使勁抽打,黃牛也是一動不動,慢慢騰騰的咀嚼,似乎相當享受的樣子。
白尹杰看了一會兒,見姑娘一直被黃牛拖著走,一股俠義之心油然而發,他踱著小碎步,時不時晃動一下肩膀,跑到姑娘跟前。
這小姑娘名叫李藝彤,長得跟她名字一樣可人,也許是因為方才用了太多力氣,出了不少汗水,這時她的皮膚像剝了皮的水蜜桃,紅撲撲的,白尹杰直勾勾的看著,恨不得趴上去啃兩口,路上想好的各種情圣騷話也全都忘了個干凈。
李藝彤見他過來,隨便瞅了一眼,便不再理會。
白尹杰看在眼里,心下一跳,悵然若失。
“你要站到什么時候?”李藝彤見他遲遲不動,有些不太高興,以為他專門來看自己笑話的。
白尹杰反應過來,心里頓時暖絲絲的,他精神特別抖擻,一把拉過牛繩。
黃牛被他一拽之下,驚叫了一聲,老實的走了過來。
李藝彤道了聲謝,就要牽著牛離開,白尹杰內心掙扎一番,搶過牛繩,死活要送李藝彤回去。
李藝彤拗不過,便隨他了,她知不知道白尹杰想干嘛?當然知道,她也不傻,白尹杰的所有表情動作都落在她眼里。
那她是什么想法呢,白尹杰并不是很帥,勉強算得上一位帥哥,她雖然說不上特別在乎長相,但是長得好看總比歪瓜裂棗強的多。
李藝彤家境比白尹杰差的多,白尹杰在過去屬于下鄉那批人,李藝彤呢?屬于鄉下那批人。
她雖然也向往愛情,但比白尹杰要收斂的多,她在乎更多的,是吃穿用度。嫁給誰,她沒想過,也沒心思去想,即便現在白尹杰主動獻殷勤,關于兒女私情,她也是動了個念頭而已。
這個念頭,還是被白尹杰一身時尚著裝吸引出來的。
臭不要臉的勁頭一上來,便一發不可收拾,白尹杰現在只想多看幾眼這個動人的仙女兒,一直送到了家門口。
李藝彤家住的是土坯房,磚塊壘出的墻體不過一米來高,剩下的都是黃土,有些地方表面的黃土脫落下來,露出十來根稻草,屋脊上,鋪了一層層干草,便做為遮風擋雨的屋頂用了。
白尹杰雖然說喜歡李藝彤,但看到這幅光景,心下無端有些輕視,他是實打實的城里人。
“穩了。”白尹杰暗暗道,雖然不想把輕視表現出來,但當李藝彤父母出來的時候,他還是把對方放在了一個比自己底一頭的位置。
慌亂的心消失不見,此時的白尹杰活脫脫一位高材生,在他看來,這么窮的人家,肯定會巴不得往自己身上靠。
禮貌性的問候幾句,李藝彤父母請他在家里吃飯,白尹杰毫不客氣的留了下來。
吃飯的時候,白尹杰總是時不時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氣質,李藝彤看的秀眉頻皺,給白尹杰貼上了紈绔的標簽。
飯后,白尹杰離開李家,左右看了看,朝朋友家走去,他的朋友十分識趣的一直沒來打擾他。
白尹杰走后,李藝彤正收拾碗筷,她父親打趣的說:“剛才那小伙子看起來是城里人,嫁給他,以后得生活也就有保障了。”
“爸!”李藝彤沒有停下動作,“他這種人,狗眼看人低,我才不嫁。”
“哎!?這是啥話,你爸媽就是這樣的,咱就是窮人,人家有點眼色那是正常的,我們不在乎自己在別人眼里什么樣,你嫁個好人家比什么都強。”
“反正我不嫁,要嫁你們嫁。”
“傻姑娘,我們怎么嫁,”父親笑罵到,“也是,人家也不一定看的上咱。”
李藝彤不置可否,把碗筷收拾好,上床睡了。
二日一早,白尹杰告別好友就往李藝彤家走去,好友笑罵他重色輕友,也不去打擾。
李藝彤呢,早早的挎著籮筐,趁著早晨涼快,趕到地里干活了。
家只剩她媽一人在家。
白尹杰見到未來丈母娘也不含糊,禮節非常到位。
李藝彤媽媽見白尹杰過來,顯得有些驚訝,把喂豬的飼料倒了個干凈,請白尹杰進屋。
白尹杰擺擺手說:“阿姨,我來找李藝彤,她不在我就去地里找她吧。”
他正要走,被李藝彤彤媽叫住了,她有些神秘兮兮的說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家彤彤?”
白尹杰一聽,頓時整了個大紅臉,不知所措起來。
“那你這樣可不行,追女孩不能老想著自己喜歡她,你得讓她喜歡你,懂不?”
白尹杰茅塞頓開,恍然大悟,雙目精光閃閃。
“阿姨我懂了!”
“挺聰明哈,我家彤彤喜歡吃魚,今天村東頭那條河正好沒多少水了,村里不少人在那里摸魚,你去看看,彤彤她爸還要忙,沒時間。”
“我懂了!謝謝阿姨!”白尹杰聽完一時間像打了雞血一樣,阿姨為什么說這些?肯定已經接受自己了,他心里樂開了花,瘋狂跑向村東口。
河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呦!這不是二柱家來的城里小伙兒么?你們城里人也會摸魚啊!”
雖然白尹杰同學跟他說過,村里人說話都是見啥說啥,但是刺耳就是刺耳,他只當沒聽見。
太陽慢慢升起,小河溝里的水基本被抽干了,一群大漢爭先恐后的跳入水中,一時間,喧嘩聲躁響。
白尹杰光著膀子,小心翼翼的下到已經滿是黃沙的水溝,剛一接觸,雙腳立時陷入泥里,他的腳底正好踩上一個不明物體,軟軟滑滑不停蠕動。
“啊——”白尹杰大叫一聲,想把腳抽離,結果因為吸力太大,沒抽出腳,反而把自己抽倒了。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哄堂大笑。
“笑、笑、有什么好笑的,”白尹杰站起身,擼起袖子,彎腰摸索一陣,不久抓出一條筷子長的鯽魚。
“好大的鯽魚!”村民驚叫連連。
這條魚,正是剛才他腳踩到的那軟軟滑滑的東西。
出師順利,白尹杰興致高昂起來。
可摸魚確實比他想象中難得多,半天時間,他只摸了兩條,看著別人盆滿桶滿,說不害臊那是假的。
“果然還是城里人。”刺耳的聲音又響起來。
“第一次兩條魚已經很不錯了,想當年,我第一次的時候,也只抓了一條。”一位身影瘦小,肌肉線條卻飽滿異常的中年男人哈哈笑到。
“就是你屁股被蛇咬的那次?”
“去!”男人白了他一眼,隨手拎起兩條鯽魚,遞給白尹杰,“拿著,回去燒湯,煎炸烹煮,香著呢。”
“我有。”白尹杰舉起自己的兩條魚,一手一條,滿身泥濘,一嘴白牙,咧嘴笑到。
男人樂了,“啥時候到叔叔家吃一頓?整點勁大的。”
“不用了,我過兩天就走,”說著,白尹杰跑向李藝彤家。
此時李藝彤已經回家了,見白尹杰齜著一嘴白牙,樂呵呵的往廚房跑,嫌棄的拿起掃把,把他往外趕。
二老看見不停大笑。
他們的婚事,在一年后舉行,第三年,小白出生了。
九三年四月中旬,李藝彤挺著大肚子在省城人民醫院聲嘶力竭的努力生產。
白尹杰在產房外,雙手不停的上下抖動,他清楚的知道,一件改變人生的大事就要發生在自己身上,隨著屋內的聲音越來越高亢,白尹杰幾次差點克制不住沖進房間。
“哇——”啼哭生響起,這一陣聲響,對白尹杰來說更像是人生巨變的鐘聲。從這一刻起,他成為了父親。
“是個女兒!”李藝彤笑著說。
“女兒好,女兒好,”白尹杰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了,仿佛經歷了什么特別刺激的事情,“你還好吧?”
“我沒事兒。”李藝彤雖然面無血色,卻滿眼溫柔,她輕輕吻了吻女兒的額頭,小嬰兒受到刺激哇哇哭鬧。
望著哭鬧的嬰兒,白尹杰夫妻二人似乎被撥動了內心最深處的一根鉉,不由得一陣發笑。
孩子叫白小白,沒什么特別意思,因為李藝彤喜歡,簡單又好聽。
她就喜歡簡單的東西。
白小白要是繼承了這一點,她的日子,也會順當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