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馥梅嘴上沒說什么,但心里對美蘭說的500萬一事頗為擔憂。雖說她半生都是過著平凡的小民生活,從睜開眼睛起就沒見過這么多的錢,但是她也深深地知道,都不仔細看看卡里有多少錢就甩手給人,那一定是卡來得又多又容易,之所以出事了還能全身而退,說明此人在保全自己這方面精明至極,極善于做掃尾工作。如今能放下身段、撕下臉皮來打美蘭的主意,一定是這幾年過的日子與以往相比,落差大到難以承受,家沒了,公職也沒了,落魄的鳳凰不如雞,這種人發號施令已成慣性,哪個私企也不愿請回來個爺爺指揮自己。所以他幾年來過著什么日子,拿腳指頭也能想得到。那500萬的事情敗不敗露,并不取決于他如何守口如瓶,而是他要祈禱,送他卡的那位還能繼續像條兇猛的大魚一樣在商海里游。這錢可以讓美蘭在山間小院活得如同仙女,同時也是綁在美蘭腰間的一顆炸彈,只要有人遠程撥弄了撞針,就會炸掉煙籠霧罩的一切,現出土掩石堆的原型。但是以朱馥梅以房客與美蘭處成閨蜜的身份,現在尚不足以觸及如此深入隱秘的話題,朱馥梅有些著急。
美蘭晚上就把50萬轉賬過去了,也許是昨晚情緒波動太大累了,也許是幾年守望一朝情斷無法面對,早晨她沒有起床,把頭埋在朱馥梅床上的被子里,假裝睡著沒醒。朱馥梅沒有主動去招惹老鄭,幫著汪雨飛和梅蘭妮做好所有的直播準備,耳朵和眼睛卻一刻也沒有放松關注那邊的動靜。都到九點半了,離開播還有半個小時,朱馥梅示意汪雨飛端著一碗抄手和兩碟小菜,送到美蘭的屋子去。汪雨飛敲了半天的門沒人應,朱馥梅有些擔心,就去把美蘭叫起來,讓她開門看看。美蘭打開門,里面沒有人,老鄭不知何時,已經悄悄走了。
美蘭苦笑著對朱馥梅說:“梅姐,這是怕我反悔,把錢又要回去嗎?”
朱馥梅把她攬到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說:“這不是最好的結果嗎?他可能這幾年真的不容易,一個男人說出要錢的話,就是把自尊踩到泥里了。理解理解他。”
小院又恢復了以往的熱鬧復寧靜,寧靜復熱鬧的日子,可朱馥梅和美蘭的心境,卻已大大不同了。網上面包賣得很好,下單后往往五天到一周才能發貨。附近市里甚至成都都經常有人驅車過來,度個周末順便看眼網紅帥哥,打個卡合張影,臨走買一兜面包。為了穩住梅蘭妮,她們分出點股份給她,共同的利益和不菲的收益,把四個人凝聚成一個像模像樣的小家,朱馥梅好似父親,美蘭像個媽媽,汪雨飛的殷勤周到似也溫柔了梅蘭妮那顆大咧咧的心,兩個人明顯走得近了,朱馥梅和美蘭覺得兩人都不小了,要是能成,倒是美事一樁。
網上的面包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一天,朱馥梅和美蘭一起對著賬,發現扣除成本,從開張以來,已經凈賺了12萬多了,就和美蘭商量,是不是拿出點賺的錢,搞個小小的獎勵,讓兩個年輕人干得更有勁頭。美蘭當然愿意,她比朱馥梅更想留住那兩個孩子。老鄭的突然到來和突然離開,給了她莫大的壓力和情緒波動,每當夜闌人靜,她都需按捺下再度逃離的沖動。梅姐曾隱晦地提醒她,那500萬隱患太多,要及早尋求解決之道,這一切的根基,就是要快賺錢,財富自由了,人也就自由了。現在的她,只是提供了一個場地,而梅姐是她的精神支撐,兩個孩子是干活的主力,兩小只不穩住,生活便又回到了坐吃山空的狀態,歲月靜也靜了,好也好了,只是無源之水,她只能靜待干涸。
汪雨飛和梅蘭妮一人拿到五千塊錢的獎金,數目不多,作用不小。這年頭,老板也都活得不容易,還能想著下屬,就這份精神慰藉便足以讓下屬心存感激。梅蘭妮感激老板,自然也感激老板之一的同學汪雨飛,沖動的時候也在想,他也是個難得的帥哥,家境也不錯,自己只身從祖國的大東頭跑到大西頭來打拼,有這樣一個男孩子呵護著,雖然沒有一眼萬年的驚心動魄,心到底還是暖的,要不然就從了他算了,反正一見鐘情的婚姻也沒幾個白首不離。
她心里都涌著這樣的想法了,當汪雨飛提出讓她陪著回趟綿竹時,她便答應了。汪雨飛怕她不自在,說她可以住酒店,他自己回家看看。梅蘭妮說了句隨便啊,汪雨飛一聽,這是可以爭取一下的節奏,便叫出租車直接開去他爸的面包店了。
汪家早從派到兒子那里幫忙的師傅嘴里,知道“少爺”有個關系不錯的女同學在一起工作,性格挺好,一看這就帶回來了,一家子都很高興,兒子老大不小了,再拖幾年就三十了,獨自在外邊闖,有個不錯的女孩子在身邊,家里老人也放心。汪雨飛見父母高興,信心大漲,吃完晚飯,說要送梅蘭妮回酒店。這一送,便沒心思回家了,兩人在大街上遛來遛去,逛累了,梅蘭妮說,你回家吧,我回酒店洗洗睡了。汪雨飛送她,進了大堂還跟著往電梯走,梅蘭妮推他回去,他非要送到房間門口。到了房間門口,又跟進屋,梅蘭妮剛說了句“你有病啊”,就被壁咚了,汪雨飛的唇已經堵住了她的嘴。已經25歲的梅蘭妮,早已被狼狽的歲月磨去了少女的羞澀,身心被一吻挑起的異動此時占據了全部感官,大大方方地,就從了。
倆人回到民宿的時候,是拉著小手進的院子。這個場景是在朱馥梅和美蘭的意料之中的。畢竟,帶回家見父母這事都答應了,還有啥事不可能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