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山主峰,戒律堂大廳內。
“徐林,你說手里有證據,可以指證出幕后之人,交出來吧?!?p> 吳掌律走到中年面前伸出手,冷冷說道。
“這個......”
徐林抬起頭,看向上方坐著的兩位。
魏炎淡淡開口:“只要交出證據,我可以承諾你活下去?!?p> 話說完之后,這位代掌教才看向蒲明,道:“小師叔對此,應該沒有異議吧?”
“沒有沒有……”
蒲明笑呵呵擺手,只不過在心底暗暗留了點神。
魏炎,極有可能屬于對他持厭惡態度的那一支派系。
這個發現,讓蒲明的心頭不禁又蒙上了一團陰霾,原本因為引出徐林,而生出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掌律輕咳幾聲,示意徐林交出證據。
那塊羊脂白玉入手后,老人不由輕咦道:“是器宗的竊音玉?”
這座天下有兩大煉器勢力,劍山中的銅爐峰專精劍器,位于南屏華州地界的器宗,卻是擅長所有法寶的煉制。
徐林手中的竊音玉,便是一種在器宗都極為罕見的法寶,此物可以竊取與人交流之時的聲音,無論是心湖傳音,還是以大修為做媒介的神念交流,都可以竊聽并且記錄下來。
正是因為此物過于妖孽,昔年還給器宗惹出過一樁天大麻煩。
據說是中土神州,一位大族家主的床榻秘事,被某個偶然得到竊音玉的小廝,給錄了下來。
原本只是當成深夜寂寥的慰藉,結果不知為何流傳了出去,鬧得沸沸揚揚,中土神州為此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在那之后,眾多仙門領袖齊上器宗,親自銷毀了所有竊音玉以及煉制法門,一些流傳在外,沒被銷毀的,它們的主人也都是小心翼翼的藏好,不敢輕易示人。
因此當看到此物,便是吳掌律都感到有些驚訝。
“待會若是柳紀敗了,你上去?!?p> “什么意思?”
“殺了他,長老會送你離開劍山,并承諾五年內幫你破開真元境瓶頸。”
.........
“你若敢逃,今后在劍山無人護持,老夫與老夫背后的人,總會有能殺掉你的那一天?!?p> 很簡單的幾句對話,卻是讓吳掌律與魏炎的臉色,皆是陰沉了起來,因為他們認出了那道聲音的主人。
盡管對方刻意進行了偽裝,但竊音玉的神奇之處便在于,它不僅可以記錄下聲音,更是能夠模擬出對方的神魂波動。
這個人是盧秋長老,是隱語峰門下,按照峰主蘇泫的說法,他此刻應該在閉死關。
“既然人都找出來了,那就交給二位處置。”蒲明起身,捂著肩膀,灑然笑道:“不必太過為難,如今的劍山,還需要他們的力量?!?p> 說完了這句話,他扶起地上的徐林,徑直離開了。
寂靜良久,吳掌律忽然開口問道:“魏師弟,你的意思?”
“就按小師叔的意思辦吧?!?p> 魏炎在位置上思考了許久,又道:“盧秋、蘇泫以及......出來攪局的那個老怪物,分出一縷心神留在山上,人搬去劍山腳下草廬居住?!?p> 兩人很快達成了共識,盡管這樣對蒲明而言,可能會有些不公平。
戒律堂外,青囚師兄早已在此等候,他身邊是那個捧著古劍的紅裙小姑娘。
“又受傷了......”見到蒲明走出來,后者有些幽怨的說道。
青囚略顯詫異道:“這家伙幾次對你下殺手,就這么算了?”
被蒲明攙扶著的徐林露出苦笑,不過既然是自己敗了,那么無論怎樣的結果,受著便是了。
“劉成呢,傷勢如何?”蒲明沒有理會青囚的話,而是問起了劉成。
紅絮忍不住小聲抱怨道:“自己都成這樣了,還有心思關心別人...”
當天夜里,銅爐峰上的小屋內,并排躺了三位傷號。
青囚師兄一邊給上藥,一邊沒好氣道:“我說蒲師弟,你的心腸未免也太軟了些,如此心性對于修行劍道可沒啥好處啊。”
“我怎么練劍,用得著你提醒?”
蒲明隨口回了句,他當然知道心性不夠堅定,對于劍道修行無益,譬如那位隱語峰的趙垚,就是心中所念所想太多,才沒辦法暢快出劍。
所以,他反而更加看好,能夠自行沖破魔障的劉成。
這一夜過得十分寧靜,期間除了魏炎派人送來對謀劃刺殺之人的處置文書,再無外人來訪。
蒲明躺在床上,靜靜回味今日山腳的那一戰,點點屬于前人的劍道余韻,被他吸收感悟,最終融于自身。
了解掉這樁刺殺,總算是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
屋內細微鼾聲響起,在蒲明的神魂深處,卻是充斥著凄厲的哭喊哀嚎聲。
在那個充滿了血腥的夢境里,他就宛如一個游魂,被老劍仙齊稆牽著手,漫步在遍地尸骸的村落中。
家住在村西頭的李二狗,拜入山上仙門五年了,據說已經是可以稱作長生神仙的金丹境,可在那個偶爾會對蒲明展現笑容的老仙師面前,連一劍都擋不住。
村子里的其他人,有的被殺了,有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孫子,動手屠戮那些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的長輩叔伯。
夢境里有另外一個蒲明,瘦弱的身子,被綁在一顆外形古怪的鐵樹上,渾身插滿了金針,樹下是一個看不懂但處處透著邪氣的法陣。
那位老仙師抹去佩劍上的新鮮血液,咧嘴笑著,露出里面沒剩下多少顆的牙齒,緩緩朝他走了過去。
老劍仙齊稆漠然看著這一切,對身旁的蒲明問道:“你希望自己有一天,親眼看著這一切發生么?”
孩子搖頭,臉色蒼白的說不出話來。
“那就隨我去劍山吧,當今天下,也只有劍山能護你了。”
齊稆的神色無比肅穆,“不要覺得這是一種交換,甚至于老夫說這一番話,劍山上下也注定會有很多人不服的,你的到來,對于他們而言,同樣是一場災難。”
蒲明聞言抬起頭,臉上蒼白依舊,好不容易才保持聲音沒有打顫,開口問道:“那您為什么還帶我去?”
老劍仙頓了頓,輕甩大袖,兩人面前的血腥場面頓時消散,然后,他好像個再平凡不過的老人一般,聲音中包含滄桑落寞。
“未來......”
“你的未來,劍山的未來,這位天下劍修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