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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曉邊緣

第十四章 鬧喪(二)

拂曉邊緣 離弦走板 4469 2021-06-22 12:07:25

  下午五點十八分……

  早春二月(農歷),日已西斜。一輛破面包在那條坑洼不平的鄉村小路上,吭哧吭哧地費力前行著。

  猴子侯先勇開得小心翼翼,盡量避開路上的坑洞。但這可不是能夠以他的意志為轉移的,一個橫亙了整個路面的大坑,攔在了他的車前。這破坑不但面積大,里面還有積水,污濁的黃泥湯子讓人根本就判斷不出坑深坑淺。

  猴子目視前方,渾身較勁,手背上青筋迸現,咬著后槽牙,玩了命地往上端著方向盤。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大概以為自己天生神力,力能扛鼎,只要坐車里一使勁,就能把面包車連同車上的四個大活人抬起來,飛躍而過。

  還別說這招是真管用!在他的力量加持之下,面包車前轱轆輕輕松松地就越過了大坑,猴子剛松了口氣,就覺著車身后部向下一塌,緊跟著就是“咣當”、“褲衩”,車底連著傳來兩聲異響。

  面包車先是拖了底,跟著連后軸都斷了。

  猴子雙手松開方向盤,掌心向外,抬至耳側,一臉茫然。

  “咣當”那聲還好說,“褲衩”又是怎么回事兒?他就不理解了,按理說不應該啊!

  平心而論,這種產自二十年前的衛港特色黃面包,真算得上一部奇車,別看外觀不起眼,但實際上內部空間很足,即能拉人又能拉貨,如果司機的心狠一點,就算兩位數的大活人,也能愣塞進去。

  所以,在全面淘汰很多年之后,還有不少活躍在交警的視野盲區之內。

  這輛車就是那些逍遙法外的傳奇之一。

  車到猴子手里的時候,已經不知轉了多少手,但開起來還是能跑得勁兒勁兒的。侯先勇平時用它拉沙子水泥等等粗笨建材,好家伙,好幾袋加起來足有幾百公斤的尼龍袋子裝車上,跑起來都不帶拉胯的。

  可今兒這是咋回事啊?這才坐了四個人就趴窩了?

  猴子離開“少澤班”之后,先是跟著自家親戚做建材生意,后來自己又單飛出來干起了家裝,這車就是為運貨特意置備的。

  他自己的買賣并不大,多以城市周邊的家庭簡裝為主,但畢竟身處行業之內,消息靈通,要不然也不會動心思,想在周裛香的買賣里插上一腳。

  他一路開車到這里的目的,無非也就是為了出口惡氣。現今不同往日,不同于以前那個任誰都能踹兩腳的無名丑角,他侯先勇現在可是個過了而立之年的成功人士,有房、有車又有錢,在平時早就習慣了對自己手下的工人吆五喝六。

  在他的概念里,安遠現在混得還不如這些賣力氣吃飯的農民工呢,還有什么資格再教訓他?

  雖然當時在安遠的余威震懾之下,他直接從了心。但轉念一想,安遠再能打也不過是一個人,我拉上一車面包人還收拾不了你!

  為此猴先勇特意找了三個看起來就不一般的幫手。

  這三個人中的兩個,坐在車子的中間。這二位一看就是新時代的社會人兒。下身緊身小皮褲,上身是件帶鎖鏈兒的機車夾克,夾克是大翻領的設計,露出了里面穿的緊身彈力小背心兒。背心也就比女孩子的吊帶衫大點有限,展示著黑乎乎的脖子和大片胸口上的紋身。

  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巧合,背心的顏色一件綠一件紅,正好與這二位的發色相反。

  如果忽略他們兩個的性別或年齡,這套打扮妥妥的不是情侶就是親子。

  看來猴子選的這兩個打手還是費過一番思量,這是打算如果打不死安遠,也要把他惡心死。

  這破車為了拉貨方便,特意拆掉了中間一排座椅,若是需要拉人就得臨時加上兩個馬扎,又兼之這種老車沒有空調暖風,車窗車門也不嚴緊,車一開起來那是四面透風,華夏北方農歷二月的小風兒一吹,把紅面包、綠面包凍了個夠嗆,倆人不知不覺的就擠到了一張馬扎上互相取暖。

  紅面包占的位置小,也就將將搭上了小半拉屁股,車子驟然一停,車體上翹,他一個沒坐穩,差點兒變成了滾地葫蘆,虧了他當時正摟著綠面包,才沒摔了個四仰八叉。

  紅面包是沒摔著,但綠面包不樂意了,怎么個意思?當時猴子要開這破車拉他們的時候,他就不太高興,還是紅面包勸他,說這是隱蔽戰線的需要,我們不能讓敵人發現,要給與他突然而致命的打擊云云……他才不情不愿的應了下來,這還沒到地方呢,就差點把自己兄弟折了……要是小紅有什么三長兩短,讓他綠面包可怎么活?

  今天,如果猴子不給他個交代,他就跟猴子拼了!

  綠面包使勁摟著驚魂未定的紅面包,瞪著雙眼正要發作,卻聽見車子“咯吱吱”又是一陣呻吟,夕陽剛好落到了后車窗的位置,一個龐大的陰影幾乎籠罩了整個車內空間。

  “你別動!”前面三人齊聲尖叫。

  ……

  坐在車子最后一排的大兄弟,才是猴子此行的真正依仗。

  此人生了一副喂大象的好身板,是個大象瘦脫了形,他卻能爆秤的人物。

  在前面三人的尖聲呵斥之下,他立時停下了身形,向前弓腰仰臉,保持將站未站的別扭姿勢,老老實實地一動不動。

  老實的大胖子已經胖脫了形,一臉的肥肉把本就不大的眼睛擠沒了影,真是名副其實的豬皮拉縫,往下看,他鼻子大嘴唇厚,兩個器官挨得挺近,已經找不出人中的形狀,肉乎乎的雙下巴下面直接連著腔子,臉上皮膚整體粗糙黝黑……這么說吧,要是把這玩意兒剁下來,擺案頭上供,那是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這癡肥壯碩的面包可不是社會人,他只是猴子的員工之一,這人腦子不太好使,平時也就只能干點搬運之類的粗活兒,還經常讓人欺負,時不時地拿他尋個開心,他頂多也就是傻呵呵地笑笑,表現得渾不在意,挨揍的時候不少,卻是從沒見過他主動尋釁滋事動手打人。

  但不會打人不要緊,至少看著兇啊。

  就這坯子往那一站都不用說話,就能問你安遠慫不慫?

  安遠慫不慫,那是后話,猴子卻是有點慫了,肥爺爺你可千萬別動啊!

  才一會的功夫,肥面包就已經憋得滿臉通紅。

  這欠身探頭的姿勢正常人都堅持不了多久,更別說肥面包這個大胖子了,從生物學的角度出發,一般人要是發福,先突出來的曲線一般都是肚子。

  肥面包更是如此,要是沒前面三位的呵斥還好,他站也就站起來了,可他又是個老實聽話的。于是他身體前端的巨大突出物就壓在了兩條大粗腿之上。

  一個“壓”字,道不盡胖子的辛酸。

  根據胡克定律,彈簧在發生彈性形變時,彈簧的彈力F和彈簧的壓縮量x成正比,即F= k·x 。k是物質的彈性系數,它只由材料的性質所決定,與其他因素無關。肚子上肥肉的k值是個固定的數值,彈力的大小取決于x,肥面包的x異于常人,可謂天賦異稟。

  他被F彈了回去。

  隨著他這一坐,本就有些歪斜的車體,又是驟然上翹。

  在猴子呆滯的目光之中,一個輪胎歪歪扭扭地滾進了他的視野,又滾進了農田之內。

  這回算是破了案了!

  敢情后面這位才是罪魁禍首。

  按說猴子應該提前考慮到這個問題,但人都有自己的心理盲區。

  他也不想想,平時裝沙子水泥的時候,都是放在車子的中間位置,車輛行駛過程中自然平衡。今天車子的重心卻處在了車子的后部,而且過坑的時候,他還條件反射地往上運氣,那還能有個好?

  就這么一顛又一倒,好似浪潮。肥面包從浪潮的頂點下落,動能轉化成了勢能,車軸在這個二月的凄美黃昏中,憂傷地脆弱了一下。

  所謂千里奔襲必撅上將軍,勞師遠征實乃兵家大忌。

  如今他們幾個將軍倒是沒事兒,但坐騎卻折了腿。

  難道天不佑我。

  猴子心里涌起了一股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悲愴,面包車的后排傳來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委屈地說道。

  “侯兒……猴兒……猴兒哥,車……車……車進……進……進水了。”

  …………

  下午五點三十分……

  黃昏已經籠罩了這個龐大而陳舊的北方港口城市,天色漸漸昏暗,張家院子里,幾盞二三百瓦的大燈泡子亮了起來,明晃晃奪人二目。

  描金的楠木棺槨吃那大燈一照,竟是蒙上了一層靄靄的光暈。偌大的靈棚里冷冷清清,只有三人在此,除了躺棺材里那位不言不語的,另外兩個人的聲息也是幾近于無。

  棺槨正前方是個披麻戴孝的姑娘,她正歪著身子,半坐半跪地往火盆里續著燒紙,在裊裊煙霧中,一個眉清目秀的和尚,正寶相莊嚴地盤膝端坐,手里不緊不慢地敲著缽盂,嘴唇翕動,不停地無聲誦詠。

  和尚自然就是安遠,而燒紙的姑娘則是張家的老姑娘。

  姑娘身量不矮,安遠估摸著得有個一米七左右,身上裹著麻衣看不太出身材,但從伸出麻衣下擺,跪坐蜷曲的修長雙腿來看,應該很是不錯。

  她五官長相并不是十分漂亮,但卻頗為耐看。估計這兩天休息得不好,面色看起來略顯焦黃,但憔悴的神情卻也為她平添了一股柔弱嬌怯的氣質。

  用不著感知情緒的能力,僅從她的外表,安遠就能看出,她已經悲傷到了神情恍惚的程度,從她進來到現在,二十幾分鐘的時間里,竟然沒和安遠說過一句話。

  像他這樣,穿著全身套裝的出家人,在日常的生活中,可是很難見到。就算坐那念經的是魯智深,正常人也得好奇地看上兩眼,或是聊上兩句吧?

  安遠肯定這姑娘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己了。但她卻對安遠這個大和尚視而未見,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連腦海中的思緒都已經凝滯。

  安遠也不知該如何寬解,這時候說什么都不太合適。一來,這種骨肉至親驟然辭世的悲痛,可不是幾句不疼不癢的官樣套話,就能讓人脫離這種情緒。安遠幼時自己也經歷過喪母之痛,至今在午夜夢回之時,也禁不住淚濕枕席。他知道這種傷痛除了用時間來慢慢化解以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二來,他們家這種在葬禮上反目的情況,他一個外人更是無法插話調解,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家庭內部孰是孰非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

  就這樣,靈堂中三人一躺兩座,皆是無言。

  但靈堂里雖是清冷寂靜了,靈堂外卻正吵得沸反盈天。

  ……

  “……嘿,我說大哥,你這叫辦的什么事兒?明天就是老爺子出殯的日子,你那寶貝兒子現在就敢不露面了?還有個老少嗎?棺材里躺著的是他親爺,合著占夠了便宜,就躲一邊兒裝王八蛋去了?”

  說話這位是張家二姑爺,他來了得有個半個鐘頭左右,人來了之后,往那一站就開始橫挑鼻子豎挑眼,但安遠他們幾個都沒讓他抓到把柄,找到發作的理由。

  就在他憋得難受,滿場瞎轉悠的時候,主家自己卻露出了破綻。

  張家老大張常壯的兒子,也就是張家的長子長孫,這個時候竟沒在葬禮現場,而且他爹也對自己兒子的去向語焉不詳。

  這可讓二姑爺尋到短處了!

  “老二家里的,你這么說話可不對!小靖要是王八蛋,那你婆娘是什么?母王八?”張家老大張常壯也不急,不軟不硬地頂了一句。

  自從老爹一過世,他就看清楚了老二兩口子打的主意。

  雖然他就是個一輩子與田土打交道的老農民,但卻不是一個一點文化都沒有的糊涂蛋。

  從他爹那輩算起,他們家人就都聰明好學,除了他與他二妹因為時代原因沒怎么讀過書以外,三妹妹以及張常壯的兒子,都考取了華夏的名校。

  老三學的是傳媒,畢業以后,在衛港當地的一家報社工作,他自己的兒子更進一步,考上了衛港醫科大學的本碩連讀,如今已是一名在讀的醫學碩士。

  他心里清楚,這個時候老二兩口子越是挑釁,自己越是要把心態放平。

  自己在宅子的事情上占盡了道理,這又是他親爹的靈堂,他要是急了眼,先動起手來可就正中了對方的心思。

  聽他說得有趣,旁邊看熱鬧的眾人一時沒忍住,吭哧吭哧地笑出了聲。

  二姑爺反而先急了眼,由于一些歷史遺留問題,他就聽不得別人把他們家與“王八”這個詞聯系起來。

  “我特么的……張常壯,你特么會說人話嗎?!我婆娘怎么了?再怎么說我也有婆娘,你呢?你有嗎?你們家還有哪個女的敢嫁進來啊?

  一家子天生的就是個克妻的命,你爹熬死了兩個,你也不差勁,捎帶著自己老婆一塊玩完!”

  有道是“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老張家確實有死老婆的傳統。

  張常壯的臉可就陰下來了,他也就是話趕話說了“王八”這個詞,卻沒想到對方直接撕破了臉,死老婆的是他與他爹沒錯,但那也是你的丈人與大舅哥啊?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張常壯言辭也開始不那么講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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